「嗯,好吃好吃,真的好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佛跳牆呢。」夏天天依言吃了一口後忍不住睜大雙眼連聲贊嘆︰「爺爺,您真幸福,不用上館子就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如果我是您,每天賴在家里要張師傅煮東西給我吃都來不及了,才舍不得出門呢。」
方雲生被夏天天毫不修飾地贊美給逗笑了,張師傅和張媽雖然礙于主人在場得謹守分寸,但也忍不住掩嘴偷笑。只有方劭康,他冷眼瞧著夏天天,覺得她果然是不簡單,非常知道如何討人歡心。
方家因為人丁不多,平常又是各忙各的,餐桌上的氣氛常常是冷冷清清的,很少傳出像今天這樣朗朗的歡笑聲。
方雲生心情大好,愉快地說︰「田甜,喜歡就多吃點,千萬別跟爺爺客氣喲。」
「爺爺,我從來不跟吃的東西客氣,就怕我吃得太多、肚子太撐,當不成佛跳牆,還跌了個狗吃屎。」
這次不只是方雲生放聲大笑,連張媽和張師傅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方劭康抿住嘴角的笑意,他看過的風塵女子都是時時刻刻擺出一副千嬌百媚的姿態,沒想到她竟然會不顧形象地耍寶。
笑聲漸歇後,方雲生突然嘆道︰「說到這個我倒突然想到,張師傅燒了一輩子的佛跳牆,我也吃了一輩子的佛跳牆,就是不知道它為什麼叫佛跳牆。」語氣當中有著幾許遺憾。
「爺爺,我知道喔。」夏天天笑著說道。
「你知道?」方雲生十分驚喜,連他和張師傅這吃遍大江南北的人都不知道的典故,這麼年輕的小女孩竟然知道?
「你別欺負我爺爺年紀大容易騙,你知道什麼?」方劭康滿眼的不屑加上一臉的不信任。
「爺爺,連橫先生的‘雅言’中有這麼一段敘述。」夏天天不理會方劭康的嘲諷,看著方雲生繼續說︰「佛跳牆,佳饌也……福州某寺有僧不守戒,以豬肉、蔬、筍和醬、酒、糖、醋,納甕中,封其蓋,文火燻之,數時可熟。一日為人所見,僧惶恐,跳牆而逃,因名之曰佛跳牆。」
頓時掌聲如雷,夾雜著方雲生爽朗的笑聲。
「田甜,你真是不簡單吶,爺爺沒想到你還飽讀詩書,馬上就解開了爺爺多年的疑惑。」方雲生贊賞著。
「爺爺,其實這只是一般人對佛跳牆的印象,真正佛跳牆的由來可不是這樣的。」夏天天接著說。
「什麼?」方雲生驚奇地睜大眼楮。這小女孩方才引經據典的一大段話已經讓他信服得五體投地了,沒想到還另有下文?他的好奇心徹底地被勾引出來了。「田甜,你真過分,竟然還吊爺爺的胃口,快點告訴爺爺真正的由來是什麼。」方雲生假裝生氣地說。
夏天天頑皮地一笑。「遵命,爺爺。」方雲生的親切讓她敢像親孫女般地向他撒嬌和放肆。
「其實真正的典故是源自于清朝的穆宗皇帝、有一天,布政使周蓮在屬下宴請的官宴中,吃到了一道用紹興酒烹凋的佳肴,吃後便贊不絕口,一回到家里就要主廚依照自己的記憶試著烹調,沒想到聰明的主廚不但能體會周蓮的形容,還青出于藍地在主料里增添了一些山珍海味,讓滋味更加鮮美……」
「這就是真正的典故?」方劭康不屑的打斷夏天天的話,他覺得夏天天說話的口氣像是在對幼稚園的小朋友說故事般。
「劭康,別說話,听天天說完。」方雲生越听越有趣,迫不及待地想趕快知道真正的由來是什麼。
夏天天不慍不火地繼續說︰「後來這位主廚離開官府後,就回到自己的故鄉開了一間小飯館,當然還將這道菜當作了招牌菜。有一天,幾位秀才來到店里想換點新鮮的花樣吃,店里的小二就捧了個大酒壇放在桌子正中央還用炭火加溫,結果,煮好後一開封,嗯……」夏天天閉上眼,仿佛十分陶醉的樣子。
「怎麼樣,結果怎麼樣?」方雲生听得入迷,像小孩般地想趕快知道結果。
「當然是滿室飄香,令人陶醉。」夏天天終于睜開眼,應觀眾要求繼續往下說︰「而大家夾起一嘗,更是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其中一位秀才便隨口吟道︰‘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大家紛紛鼓掌叫好,主廚一听也覺得有趣貼切,從此就把這道菜叫作佛跳牆。」
「哈哈哈,太精彩了。」方雲生擊掌笑道。「田甜說得太好了,你真是讓爺爺大開眼界啊。」
「瞎貓踫到死老鼠,恰巧知道罷了。」方劭康看到夏天天輕而易舉地就收服了方雲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爺爺,您知道哪里的春卷最好吃嗎?而且春卷和佛跳牆可是有兄弟關系的喔。」夏天天指著桌上炸得金黃酥脆的春卷問道。她的話雖然是對著方雲生說,卻沖著方劭康露出一抹示威意味濃厚的笑。
「真的嗎?」方雲生覺得夏天天真是討人喜歡,他怎麼就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可愛的孫女能逗他開心?「趕快告訴爺爺啊!」
夏天天再接再厲地說︰「其實最好吃的春卷在荊州。傳說有位得道高僧路過荊州時,因為太累了,就借住在一間小廟,突然聞到隔壁餐館炸春卷的香味,一時定力不夠就流下口水來,忍不住大喊好香好香啊,結果讓隔壁餐館的人听到了,有人詩性大發,隨口吟道‘春到荊州卷異香,無怪高僧跳牆來’。」夏天天笑得一臉燦爛。「爺爺,所以您說,佛跳牆和春卷是不是有兄弟關系?」
「是是是,爺爺今天總算知道了,原來佛跳牆和春卷是有兄弟關系的呢。」方雲生開心的笑,這一頓飯真是吃得太愉快了。
不只是方雲生感到特別高興,方劭康也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盯著夏天天,他發現夏天天並不如他想像中的膚淺。
「田甜,和你吃飯太愉快了,爺爺以後可要常常往你這兒跑,和你吃吃飯,听你說說話喔。」
「沒問題,爺爺,田甜最歡迎您來了。」夏天天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自己才是過客,卻大言不慚地說著主人家的話,她偷偷看了一眼方劭康,發現他也正用一種揶揄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臉紅得像撲了厚厚地一層腮紅般。
「爺爺,醫生說你不能太勞累,都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方劭康起身到方雲生身邊。
夏天天一看壁鐘,天哪,和方雲生吃飯吃得那麼愉快,不知不覺都已經九點了,時間過得真快。
「急什麼,醫生說我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你別急著趕我走,我還沒好好問問你和田甜的事呢。」方雲生興致正好,一點都沒有結束的打算。「田甜,你和劭康是在美國認識的嗎?你們認識多久啦?」
夏天天一怔,正不知道該如何接口時,方劭康適時地替她接話。
「爺爺,田甜只是我在美國一個朋友的妹妹,最近回台灣來玩,我朋友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住在飯店里,所以我就邀請她來我們家住幾天。是嗎?田甜。」方劭康用眼神暗示著夏天天。
「是啊,爺爺,我只是來貴府打擾幾天而已,再過幾天,我也要準備回美國去了。」夏天天附和地說。
「是朋友的妹妹啊?」方雲生的語氣里有明顯的失望。雖然他和她才見面沒多久,但他閱人無數,看得出來她是一個純真可愛的好女孩,他衷心地希望劭康和她是更進一步的男女關系。
「田甜,台灣好玩的地方多著呢,你才待幾天太可惜了,要不這樣,你干脆在台灣長住,爺爺讓劭康好好帶你玩遍台灣、吃遍台灣,好不好呢?」方雲生不死心地征求夏天天的意見。他想雖然現在是朋友的妹妹,但如果常常相偕出游,日久生情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