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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回到屋子時,臉上猶帶淚痕。
"姊姊,你哭了?"夜嵐看著她,有些擔心。"是不是剛才來的那個男人欺負你?"
海棠搖了搖頭,勉強一笑。"沒有,你別亂猜。君先生是個大好人,他還說要想辦法幫我們解決身份證的事,等有了身份證,姊姊找起工作來就比較容易,薪水也會高些。到時候姊姊就有錢讓你讀書,還可以帶你到處走走看看,說不定還可以讓我們找到曉書……"
"還有冰心姊姊。"夜嵐的眼中閃耀著希望的光彩。
"對啊!還有冰心。"海棠喃喃低語,模了模她的頭,柔聲說。"課本預習過了沒?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趕快整理好,星期天的時候我拿去請教丁阿姨,回來再教你。"
"都整理好了,國文、歷史和地理,我自己看就行了,數學和英文就沒辦法了。"夜嵐從櫃子抽屜里頭拿出一本半新不舊的筆記本,還有兩顆富士隻果,遲疑了一陣,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星期天的時候,我和姊姊一起去,我自己問丁阿姨就行了。"
"你要去?"海棠面露喜色,卻又有些擔心。"你不要怕,丁阿姨是個很溫柔的人,對每個人都很親切……對了,那里還有老師教小朋友畫畫,你畫得那麼棒,一定會把所有小朋友都比下去的。"
夜嵐輕輕點了點頭,將一顆隻果拿給她。"姊姊,吃隻果。"
海棠一愣。"咦?哪來的隻果?"
"羅大哥早上拿來的。"
"羅大哥?你是說羅伯伯的兒子?"海棠接過隻果,端詳了一陣,有些好笑地說︰"羅大哥怎麼會突然送隻果給我們?"
夜嵐用衣袖不住擦拭手上那顆又圓又大的隻果,輕聲說︰"羅大哥今天早上本來是要來找姊姊的。他說姊姊像富士隻果一樣,又甜又漂亮,他喜歡姊姊,要娶姊姊當新娘子。"
海棠聞言,不禁失笑。"羅大哥又亂開玩笑了!我這種德行,怎麼會有男人喜歡?"
"是真的!羅大哥說等他和姊姊結婚之後,他、他會送我去殘障福利之家,而且羅大哥還說會負擔我的生活開支,叫我不用擔心。"夜嵐笑了,卻笑得好無助、好心慌。"姊姊,你、你有空的時候可不可以來看我?我會努力和大家相處的,羅大哥也說團體生活對我會有好處……"
海棠愈听愈怒,氣得渾身發抖,把手上隻果狠狠往窗外丟去。"放他的狗臭屁!我、我還送他去流浪狗之家咧!小嵐,你仔細听著,以後不準再放這只瘋狗進來,听到了沒?"
"隻、隻果……"夜嵐看了眼掉在兩條街外、砸得稀爛的隻果,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隻果,訥訥地說︰"這顆隻果也要丟出去嗎?"
"當然──不用。"隻果一丟出去,海棠心里就後悔了,苦笑道。"隻果又不是棒球,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丟的。姊姊真是呆子,拿一顆隻果出氣。"
夜嵐咬了一口隻果,又把隻果送到海棠嘴邊。"姊姊也吃。"
海棠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笑著咬了一口。"你是我的小天使,守護著你,就是我一生的幸福。"
"可是,姊姊沒想過要嫁人嗎?"夜嵐倚在她懷中,低語呢喃。
"沒有,你別胡思亂想。"然而不知為何,她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君不棄的身影,和那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眸,竟有片刻失神。
夜嵐抬頭看著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存在,剝奪了海棠姊姊追求幸福的權利……
第六章
星期天的早上,陽光溫暖和煦,空氣中飄散著油桐花的清香。
君不棄的住處,是棟兩層樓的日式木造房屋;門前有方庭園,栽種了些蔬果青菜,還有三、兩株油桐樹,每到花開時節,總會幽然飄香。
這樣的住處很簡單也很樸素,絕非外傳價值上億的豪宅巨邸。不過君不棄對這些坊間的傳言八卦從不在乎,他只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個有錢人的生活!
君不棄站在油桐樹下,一身輕便的服裝。一朵油桐花隨風飄落,他伸手接過,閉上眼楮,放在鼻端嗅了嗅。
"好香。"君不棄不知想起什麼,臉上的神情好溫柔。
"是很香。"區北海出現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實在不想在星期天的時候,還得看到你這張臉。"君不棄嘆了一口氣,張開眼楮。"我不是要你放個假,陪懷憂到處走走看看嗎?怎麼來了?"
"我也不想來,不過……"區北海眼中有絲隱怒之色,冷冷地說。"蔣伏雷打電話給我,說你將所有保全人員全部調走,我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
君不棄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他。
區北海心頭冒火,語調也下自禁高亢了起來。"剛才站在你身後的如果不是我,而是常詠月派來的殺手,你知不知道事情會有多嚴重?"
"知道,不過常詠月還不至于這麼明目張膽。"君不棄蹲子,神情閑適地看著菜圃中仍然有些青澀的番茄。"再過一陣子,這些番茄應該就可以吃了。到時候你和懷憂一起過來,我煮番茄蛋花湯請你們喝。"
區北海看著他,忽然有種全身無力的感覺。"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在乎那個叫'海棠'的女孩?"
"每個人一生當中,總會有些想好好守護的人,否則這人生就太無趣、也太寂寞了。"君不棄輕輕嘆了一口氣,語調忽然溫柔了起來。"就像陳嫂對你,又或者是,你對懷憂一樣。"
區北海默然良久,才低聲說︰"對懷憂小姐,我能做的並不多。她心中有愧,不論面對你,或是面對常詠月,她始終都解不開這個死結,她真的活得很辛苦。"
"恩怨糾結,我又何嘗輕松了?"君不棄澀然一笑,轉過話題。"海棠的名字,你應該是從若非口中听到的吧?"
"若非謹慎小心,他有些擔心你的狀況。"區北海用語很謹慎,斟酌再三。"你最近的一些作法,他似乎無法理解。他擔心你因為懷憂小姐和海棠的緣故,在事情的處理上出了差池。"
"喔?!那你是怎麼想?"君不棄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
區北海搖了搖頭,緩緩地說︰"我並不這麼認為。商業總會會長改選一事,你之所以不願出馬競逐,一來是還不願意和唐雲龍正面為敵,二來嘛,商業總會畢竟還有些論資排輩的習氣,少爺年紀還輕,沒必要強出頭,成為眾人打壓的對象。"
君不棄笑了。"還有呢?"
"最近商業團體紛紛成立,商業總會的影響力大不如前,爭這個虛名,還不如求些實益來得聰明。"
"讓這一步,又能有什麼好處?"
"一不敵以弱,卻也讓唐雲龍掉以輕心,好處不可謂不大。"區北海略一沈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還有,听說常詠月私底下已經和唐雲龍談妥合作條件,暗中收購君實企業股票,準備在下次股東大會上一舉奪回經營權……你這麼做,恐怕也有松懈常詠月的用意在內,是不是?"
"和你說話,真是輕松愉快。"君不棄一笑起身,不置可否。
區北海卻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判斷並沒有錯。"不過,我卻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問吧!"君不棄拿起灑水器,替一畦菜圃澆水。
"商總的宴會結束後,還安排了三個行程,其中一個還是祈少卿部長的邀宴,少爺為什麼突然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