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于鴛鴦、鳳凰二劍的來歷,慕容巧巧始終未曾听父母提及,無可辯駁之下,目光不禁轉向關雲飛。
必雲飛略一頷首,直視「關笑天」。「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請教丞相?」
「說吧!」「關笑天」看著他,眼中盡是妒恨之色。「文人無行,今日我可真是見識了。哼!不問個明白,諒你們也不會心服口服。」
「文人無行,指的是我嗎?」關雲飛臉上含笑,毫不動怒。
「閣下倒有自知之明。」「關笑天」臉上掠過一絲陰狠之色,冷冷地說︰「為師不尊,公然和女弟子調情,當真是無恥之尤!今日本相若非作客山莊,須顧及主人家顏面,尊駕此刻已經被我命人拿下,綁赴孔夫子廟前帶枷示眾!」
「好大的官威啊!」關雲飛淡淡一笑,神色不變地問︰「洛陽文風鼎盛,關家更是其中之最,歷年來名士大儒輩出,被譽為文壇祭酒,是也不是?」
「關笑天」冷哼一聲,瞥了慕容巧巧一眼,傲然道︰「何止領袖文壇?朝中身居要津者,更多的是本門子弟,功名場中關家一樣獨領風騷!」
「一涉『功名』二字,可就有些俗不可耐了。」關雲飛見了他這副自高自大模樣,意存輕蔑,字字清晰地說︰「關家既然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家,何以和慕容家交換的定親信物會是一把鴛鴦劍?」
「我當是什麼問題?」這話問得犀利,「關笑天」卻是神色自若,大笑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明白……」
「哼!你要回答不出來,你就是假的關笑天。」慕容巧巧臉現得色,插嘴道。
「巧巧姑娘要是有耐心,關某慢慢說來倒也無妨。」「關笑天」對著她揚了揚眉毛,眼梢含情,說不出的風流俊俏。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姑娘沒耐心听你廢話。」慕容巧巧向他做了一個鬼臉,一臉快吐了的表情。
「妳--」「關笑天」好不尷尬,鐵青著臉說︰「這件事可要從十八年前談起……」
「這你剛才說過了。」慕容巧巧又打斷了他的話。
「接下來的故事,我可就沒說過了。」「關笑天」冷笑一聲,陰惻惻地說︰「關家與慕容家雖然一文一武,各領風騷,卻是世代交好,逢年過節,兩家更是互有饋贈,這些事情妳總該知道吧?」
慕容巧巧聞言一愣,不禁喃喃低語︰「原來自小到大,我每年都會收到的文房四寶、字帖圖書,都是關家送來的?」
必雲飛听見這話,苦笑搖頭,低聲說︰「年年收到別人送來的禮物,妳卻連問也不問一聲,未免太糟蹋別人的心意了!?」
「姑娘見了這些東西就頭痛,一收到就塞到床底下,哪還有心思想到這些?」慕容巧巧小臉一紅,瞪著「關笑天」說︰「知道這些又怎樣了?你照樣沒說出鴛鴦劍的來歷。」
「知道這些事,也就知道鴛鴦劍的來歷了。」「關笑天」搖了搖折扇,悠悠地說。「因為鴛鴦劍原本就是神劍山莊的名劍之一。」
慕容巧巧這可不信了。「你少胡說八道了!如果鴛鴦劍原本就是我家的,如何又會成為關家定親下聘的信物?」
「因為十八年前,家父在南昌擔任地方官的時候,曾意外于民間購得懷素『自□帖』的真跡。」「關笑天」一拂發鬢,一派瀟灑地說。「剛巧令尊那時在寒舍作客,見『自□帖』筆勢縱橫、淋灕酣暢,隱隱然如絕頂高手舞劍自娛一般,一見之下,愛不釋手,家父因此慨然割愛。」
「所以我爹就以鴛鴦劍相贈,作為報答?」
「姑娘總算明白了。」「關笑天」挑眉一笑,得意洋洋地說︰「日後兩家結親,家父以為神劍山莊既以劍名,少了一柄鴛鴦劍未免有些失色,所以趁此機會將鴛鴦劍當成定親信物,也是完璧歸趙之意。」
這番說詞合情合理,慕容巧巧辯無可辯,目光不禁轉到關雲飛身上,卻見關雲飛默然不語,似也是無言以對;她心中一急,大聲說︰「我不信我不信!你這家伙肯定是胡說八道,我問我娘去!」她一旋身,轉回了山莊去。
「巧巧……」
「別叫了,這俏丫頭注定是我關笑天的女人了。」「關笑天」得意忘形,大笑道。「洞房花燭夜,關公子可要識趣點,別再來打擾我們夫妻倆親熱快活了。」
「適才丞相還彬彬有禮,沒想到轉眼間就成了婬穢猥瑣之徒了。」關雲飛神色不變,目中卻有寒光。
「面對你這種窮書生、瘟秀才,老子可就用不著裝得如此辛苦了。」「關笑天」笑容突斂,眉間泛起一股殺氣,一字一句地說︰「奉勸你一句,以後別再出現在神劍山莊,否則……」
「否則你就要殺了我?」
「看來你並不笨。」
「承蒙關照,在下心領了。」關雲飛意態悠閑,淡淡地說。「少陪了,巧巧給你這麼一攪和,心情肯定大壞,我得去安撫安撫這個寶貝徒弟了。」
「原來你這小子聾了,听不見人話了。」「關笑天」面色一冷,一步步逼近,袖中劍已握在手中,刃鋒泛出碧油油青光。
「閣下若在神劍山莊動手殺人,這新郎倌只怕也做不成了。」關雲飛臉上含笑,自顧自地轉身離去,從容自若。
「關笑天」聞言,手中指節握得泛白,青筋隱隱浮現,這袖中劍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揮出。
***
夜深沉,星漸稀,春秋閣書房里一燈如豆。
必雲飛坐在案前,桌上有墨,墨旁有紙,案頭還有一本唐詩選輯;他提筆寫了「長相思」三字,筆端便懸在空中再難繼續,許久許久,終于長嘆一聲。
「我肯定是入了魔、迷了心了,一個下午尋不著這丫頭,竟然心心念念,連字都寫不好了……」
「夫子字寫不好,弟子明天的作業才好交差啊!」聲音嬌柔輕軟,門開處,慕容巧巧提著個燈籠,俏生生立于門外。
必雲飛聞聲抬頭,卻呆生了。
燈火映照下,佳人點絳唇,施胭脂,更襯得膚白勝雪,滑若凝脂,嘴角含笑,眼中蘊情,說不盡溫柔纏綿意。只見她一身月白輕紗,長裙曳地,恍若謫塵臨凡仙子,如夢似幻;風起處,更有淡淡幽香隨風傳來……
「呆子,怎麼光顧著發呆,不請人家進去坐會兒?」慕容巧巧軟語輕嗔。
他回過神來,心猿意馬、情生意動,哪敢再多瞧這個俏佳人?低著頭正色道︰「夜深人靜、四下無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姑娘恐有不便……」
「嘖嘖嘖!好一個正人君子呢!」巧巧將燈籠掛在門外,蓮步輕移,款款走了進來,順手帶上房門,瞅著這傻瓜直笑。「不過這可奇怪了,早上竊玉偷香的臭小子好象也是你嘛!怎麼才一天工夫,你就立刻變成道貌岸然的道學先生了?」
必雲飛更尷尬了,訥訥地說︰「妳別挖苦我了,我就算是柳下惠,見了妳這般模樣,魂魄也掉了大半了。」
「算你老實。」她兩頰微赤,忽然盈盈一轉,長紗隨風一起,說不盡曼妙翩然,儀態萬千。「我這身衣裳漂不漂亮?這是過年的時候娘送我的,我一次都還沒穿過呢!」
「漂亮,當然漂亮,妳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慕容巧巧惱了,走到桌旁,戳了他腦袋一下。「睜眼說瞎話!你眼楮死盯著桌子,哪里知道好不好看?」
「看一眼就神魂俱失,再多看幾眼,我怕老實人就不老實了。」關雲飛苦著一張臉,卻還是死盯著桌上「長相思」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