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得意,是感動。」韓千尋忍不住插嘴。
「既然感動,為什麼會想笑?」
韓千尋無言以對,結結巴巴地說︰「有些人感動的時候會哭,我、我感動的時候,卻、卻總是忍不住想笑。」
「巧言令色!」丁叮叮又不想理他了。
韓千尋嘆了一口氣,他現在只想拿根裁縫針把自己的大嘴巴給縫起來,免得老是說錯話,得罪這個「溫柔似水」的大小姐……
風輕輕柔柔地吹著,一只海鳥飛過來停在船桅上,姿態怡然自得。
「如果這只海鳥掉下來了、受傷了,我也是會擔心的。」丁叮叮看著海鳥,緩緩開口,仿佛在自言自語。
「是、是,你心腸本來就好。」韓千尋小心翼翼地回答。
「而且,我是一個醫生,如果有人掉到海里,我是不是應該要擔心那個人的安危?」
「當、當然,你本來就是一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韓千尋又想笑了,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一臉莊容地說。
她回過頭來,展顏一笑。「所以,殘雪夫人告訴你的那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想得太多。」
韓千尋無奈一笑;他知道自己要想追這個心高氣傲的美少女,日後只怕有苦頭好吃了。「我是個老實人,從來不敢胡思亂想的。」
丁叮叮臉上一紅,淺淺一笑,輕聲說︰「我們打擾殘雪夫人這麼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見她恢復了一貫的溫柔斯文,終於松了一口氣。「是啊!明天就是褚炫初的新歌發表會了,我也得早些趕回去處理。」
「少了我這個冒牌女友,只怕他們也會手忙腳亂呢!」她嘴角含笑,猶似漫不經心。
韓千尋眼角一跳,咳了一聲,忽然換了說詞。「不過救命之恩,不思報答便匆匆離去,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
丁叮叮抿嘴一笑,側著頭瞅著他,一言不發。
他被她瞧得有些尷尬,又咳了一聲,苦笑道︰「我剛剛說過,我是個老實人,說不來假話;你是水晶心肝、玲瓏剔透,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丁叮叮臉一紅,別開臉去,悠悠地說︰「水水說我是個大傻瓜,所以我看不出來。」
韓千尋無奈一笑,轉開話題。「有件事我想了又想,始終不知道究竟是做對,還是做錯了。」
「是關於褚炫初和秦弄姿的事吧?」她若有所思,輕聲說。「他們都是多情人,愛得真、愛得切,愛得令人動容。」
「就因為他們是多情人,我才懷疑自己做錯了。」韓千尋嘆了一口氣,看著丁叮叮,緩緩地說︰「听你的口氣,應該已經知道秦弄姿偷偷上船了?」
丁叮叮微愣。「莫非,你也已經知道了?」
「船上冠蓋雲集,保全自然也就非得做到滴水不漏才行;一個女孩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上船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笑了笑,淡淡地說。「我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她會上船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韓千尋一愣。
「我只知道,一個女人若是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是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的。」
韓千尋懂了。「想必,你也和她見過面了?」
她點了點頭,輕聲說︰「可是,她雖然偷上船來,卻不是想要破壞明天的新歌發表會。」
韓千尋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臉上忽然浮現溫柔贊賞的神情。「她雖然很年輕,卻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孩;她明白真正的愛情是犧牲奉獻,而不是佔有。」
「所以……」
「所以她要我幫幫褚炫初,不要讓她不名譽的過去毀了他的事業。」
韓千尋聞言動容,良久,深深嘆了一口氣。「我手邊的資料,只說秦弄姿是個愛恨分明的女孩子,沒想到,她還愛得無怨無悔……」
「若非愛恨分明,也就不能無怨無悔了。」
韓千尋微愣,繼而展顏一笑。「是啊!唯有愛恨分明,才能一往情深。」
丁叮叮定定注視他,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沒有答應她。」
「我終於明白昨夜Party上的那場風波,肯定不是意外了。」他恍然大悟,意有所指地說︰「你算得很準,我的確拜倒在佳人的石榴裙下了。」
丁叮叮臉上一紅,囁嚅道︰「我算得一點也不準,事實上,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我、我不過是孤注一擲罷了。」
「不過,我對這件事情之所以會躊躇再三,並不單單只因為我是個『之徒』而已。」他自嘲一笑,神色嚴肅地說。
「我明白。」
韓千尋看著她,眼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你要是真想貫徹這個『李代桃僵』的計劃,秦弄姿根本上不了船;而我,也就沒有機會見到她了。」丁叮叮盈盈一笑,暖如春風。
韓千尋看著她那溫暖的笑容、同情了解的眼眸,心中滿是喜樂。「我雖然是個生意人,卻也有我自己的原則;我會使用『李代桃僵』的計策,並不單單只在『利』字著眼,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這個努力的年輕人毀於一旦。」
「而你會躊躇彷徨,卻又是不希望這對痴情苦戀的情人,無法同喜同悲,一同分享明日的光彩?」
韓千尋點了點頭。「此外,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是什麼?」
「身為一個媒體經營者,所該負的社會責任。」韓千署等一臉嚴肅,一字一句地說。
丁叮叮看著他,輕嘆一聲。「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可惜,像你這麼了不起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一點也不了不起,但像我這樣的人,的確不多了。」韓千尋笑了;為了這短短數字評語,即使傾家蕩產,他也在所不惜了。「所以我彷徨、躊躇、猶豫不決,不知道怎樣才是正確的選擇。」
丁叮叮默然,低著頭,若有所思。
韓千尋愣愣看著她如羊脂白玉的雪白頸子,卻是痴了。
「誠實,或許是最好的方法。」丁叮叮抬起頭來,定定地說。
「什、什麼?」韓千尋回過神來,卻沒听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丁叮叮微惱道。
他尷尬一笑。「面對你的時候,我清醒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否則,又怎麼會老是說錯話?」
丁叮叮聞言,微微發窘,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男人見縫插針,似乎從來不會放過稱贊自己的機會……
「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什麼?」她還陷在沈思中,隨口回答。
他莞爾一笑,意有所指地說︰「現在,好像變成你不專心了……」
「什麼?」丁叮叮回過神來,一接觸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羞紅了臉。
「我、我剛剛是說——誠實,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誠實,行得通嗎?」
「若是行不通,那人和人交往,也就沒有任何基礎可言了。」她展顏一笑,充滿信心地說。「觀眾的智慧,不該總是被低估。」
韓千尋沈默片刻,忽然縱聲大笑。「你說的對!我前怕豺狼後怕虎,自己在這里猶疑失措;說不定觀眾心中自有一把尺,自能分辨是非對錯!」
丁叮叮笑著點了點頭。
「何況,報導事實、散布真理,是我當年經營媒體的初衷,如果連這點理念都無法堅持,縱然我成了媒體鉅子,又有何用?」
「如果炫初和弄姿听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
韓千尋整個人都傻住了。「你……」
「你為我泡在海里兩次,我……很感動。」丁叮叮羞顏似花,淺淺一笑。
「我可以再跳到海里一次。」韓千尋狂喜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