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堆書又是怎麼一回事?」燕兩行走到車後,打開行李廂,鐵青著臉說︰「‘明日的王樣’?‘流星花園’?還有‘笑傲江湖’?你可別告訴我這些書是你編寫劇本的參考資料!」
丁當當一陣心虛,眼神左瞟右瞄,顧左右而言他。「月沉、星滅、倦鳥歸林;本姑娘累了,該上床睡覺了……」
「累?」燕兩行再也按捺不住,提高了聲調。「你喝茶納涼,我卻幫你搬了一下午的書,你好意思說累?」
「上人者役人,下人者役于人,這本來就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不對?」丁當當臉一紅,兀自強辯。
「你……」燕兩行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沉著臉說︰「我住在五樓,這些書你自己慢慢搬上去吧!」
「喂!你有沒有風度啊!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叫一個弱女子自己搬東西啊?」丁當當急了,一把拉住他不放。
燕兩行手一被她拉住,臉迅速變紅、身體也僵了,慍怒道︰「你一個女孩子家,三更半夜和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你讓女孩子自己搬東西,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才下成體統呢!」丁當當噘著嘴,就是不肯放手。
「你……」燕兩行只覺得她的小手溫軟如綿、柔若無骨,心髒不由得愈跳愈快,更是一動也不敢動。寒著臉,勉強說︰「你、你不放手,我怎麼幫你搬書?」
丁當當聞言,開開心心地放了手,接了他的鑰匙,抱起大黑貓,自顧自地走向樓梯。「小心搬喔!我先上去幫你開門。」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燕兩行快被氣死了,悶哼一聲。「死丫頭!就會差遣人!」
第2章(2)
燕兩行住的是棟五層樓的公寓,偏偏又沒有電梯,累得燕兩行來回跑了三趟、滿頭大汗,才把丁當當的一車書搬完。
「咦?死丫頭呢?怎麼不見蹤影?」燕兩行重重地放下書,倚在門邊喘氣,環視客廳一周,卻不見丁當當身影。
「大門已經被打開,人沒道理不見啊?」燕兩行又仔細看了客廳四周,忽然發現自己臥室的房門虛掩,透出一線燈光。
「這、這丫頭該不會……」燕兩行氣急敗壞地打開臥室房門,發現丁當當正大剌剌地睡在自己床上,雙手抱著自己的枕頭,流著口水,好夢正酣;而那只叫「咪咪」的大黑球,則蜷曲著身子,緊貼著她的頭,舒舒服服地在睡大覺!
「這死丫頭!我幫她搬東西,她卻好意思佔我的床、用我的枕頭、蓋我的棉被,睡她的大頭覺?」燕兩行怒火中燒,正想把她一腳踹下床,誰知丁當當卻忽然翻了個身,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燕兩行嚇了一跳,以為她醒過來了,正有些不知所措,卻發現丁當當翻了身子後,再無動靜。
燕兩行屏住呼吸,剛才想踹她下床的沖動早已飛到九霄雲外;生怕驚醒她,一動也不敢動,只敢偷偷觀察她臉上的變化。
只見她長長的睫毛低低垂著,潔白如玉、猶似水晶琉璃的面頰上透出些許嫣紅,嘴角含笑,大概正作著好夢吧!好一幅海棠春睡的美人圖!
燕兩行看著看著,臉忽然紅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掩上房門,口中喃喃自語︰「算了,好男不與女斗,床、床就讓給她!」
一陣細細柔柔的「喵——喵——」聲吵醒了丁當當,她柔了柔眼楮,見「咪咪」正咬著自己的頭發撒嬌,便輕輕抱起它,笑說︰「夜間活動時間又到了,姊姊帶你出去探險。」
「咪咪」開開心心地跳下床,在前領路︰丁當當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卻發現客廳一角隱隱有燈光透出,一名男子正伏案寫著東西。
「誰啊?三更半夜不睡覺,精神太好了啊?」丁當當口中念念有詞,走了過去。
「我也想睡啊!但這房子唯一的一張床被人佔了去,我又不能把人踢下床,只好不睡了。」燕兩行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冷冰冰地說。「倒是你,床鋪棉被都是現成的,怎麼舍得起床,難不成是在夢游?」
丁當當聞言,臉一紅,強笑說︰「‘咪咪’晚上睡不著,一定要起來活動活動。它又愛黏著我,所以我都會陪它在房子里頭四處走走逛逛。」
「這年頭還真是人不如貓!我想睡不能睡,這大黑球卻睡不著四處鬼混。」燕兩行悶哼一聲,又動筆寫起東西。
「是‘咪咪’啦!別老是黑球黑球的亂叫。」丁當當有些不高興,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問︰「喂!你在寫什麼啊?」
「我也不叫‘喂’,別沒大沒小的亂叫一通。」燕兩行板著臉,口氣冷淡地說。「我寫什麼,不關你的事吧?」
丁當當卻不死心,笑嘻嘻地說︰「告訴我有什麼關系?好歹我也是出過十本小說的作家,說不定能幫你出些王意呢!」
「喔?什麼小說?」
「文藝小說,也就是言情小說啦!」丁當當得意洋洋地說。「我在這個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氣哩!人家都說我文采斐然、用詞華瞻;在小說出租店里非常受到歡迎呢!」
「可惜幫不上忙。」燕兩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總不能在報告上頭寫︰我愛你、你不愛我。那肯定會被飆死!」
「什麼報告啊?這麼重要。」丁當當好奇心更強了,站到他的身後,伸長了脖子要看。
燕兩行發現她靠自己下到半步距離,吐氣如蘭、呼吸聲依稀可聞;不由得大感窘迫,借故起身離開。「好渴,我去喝杯水好了……」
丁當當不理他,張大了眼楮看著桌上的報告。「‘五月十日于興仁街查獲白粉始末報告’,這種報告有什麼難寫的?」
「口氣不小喔!」燕兩行冷哼一聲,略帶輕蔑地說。「你以為這和你那些傷春悲秋、花前月下的東西一樣啊?自以為是的小表!」
「燕、兩、行!你少瞧不起人!」丁當當漲紅了臉,大聲說。「一理通、萬理通!我能寫纏綿俳惻的愛情故事,就能寫四平八穩的八股文章!」
「喔?」
「你不信?」
「吹牛人人都會,我怕你也是只生一張嘴……」
「氣死我了!下顯點本事,你還真把我當成同類了!」丁當當一坐到椅子上,大聲說。三逼份報告我幫你寫,教你知道我是不是吹牛!」
燕兩行心中暗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你行嗎?」
「沒問題,你只管睡你的大頭覺去吧!」丁當當沒好氣地說。
「相關資料都在桌上,報告我明天一早就要。」燕兩行大喜,他生平最討厭寫這些官樣文章,如今有人自願抓刀,可真是求之不得。
他強忍住笑,面無表情地到臥房抱一床棉被出來,就逕自在沙發上睡了起來,夢中還不時發出幾聲得意的笑聲。
唉!他真是笑得太早了。
車行如風,終于在七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抵達警局。
「喂!你趕著投胎啊?開這麼快要死!」丁當當在車內跌得東倒西歪,慘白著臉說。
「要不是你一條裙子選了半個鐘頭,我哪用得著這麼趕?」燕兩行寒著臉,自顧自地下了車。
「你這話什麼意思?」丁當當跟著追了出去,沒好氣地說。「我想穿窄裙,卻怕不俐落;想穿長裙,又嫌古板。叫你提供意見,你又不出聲,我當然得花點時間慢慢選嘍!」
「你自己沒主見,卻來怪我?」燕兩行瞥了眼她身上穿的那件省堡省布料的迷你裙,一陣臉紅心跳,粗聲粗氣地說。「選了老半天,卻用‘丟銅板’來決定,大笨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