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愛笑愛鬧、對他毫無懼色且對他十分仰慕,竟難得地讓一年笑不到幾回的他很是開心,于是不顧大目將軍的反對,將她帶回宮里。
三年後,他登基為王,她則是繼續留在他的身邊愛他膩他,把他當成唯一的親人及此生最親愛之人。而他自然也就由她寵他憐他,並同樣將她當成唯一的親人及此生最親愛之人。
去年,他讓她認了巨雷將軍為義父,不顧母後的反對,在皇宮之外依照人民禮俗,在百姓的見證下,迎娶了這個平民皇後。
「別怕,我不會有事的。」宮嘯天用下顎頂著她的頭頂,環著這個只及他肩膀高度,嬌小到可以鑽進他的衣袍里,只專屬于他,也只專心愛他的女子。
「這場戰役平定後,咱們生個女圭女圭,可好?」他問,只想分散她的不安。
「好。」林萌抬頭看他,眼里雖閃著水光,笑容卻極燦爛。「生五個。」
爆嘯天大笑出笑,低頭咬住她的唇。「最好你有這個能耐。」
「是你怕自己體力不行吧……」她笑著回摟住他的勁子,回應著他的吻。
前方突傳來一聲巨響,整座帳篷轟然動搖了幾下,馬區嘶鳴及士兵的驚呼聲也在同時響起。
爆嘯天臉色一沉,摟起林萌,手持長劍飛步而出賬門外。
只見前方煙霧彌漫,依稀可見前方多了一處凹陷的窟窿,而里頭盡是士兵們的殘骸。
林萌看著士兵們骨肉破碎的慘狀,全身動彈不得。
因為在她夢里的宮嘯天,就是被那樣碎成片片的,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種事情發生!
爆嘯天看著懷里臉色慘白,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的林萌。他緊握了下她的手,便將她推到身後。
「巨雷!」宮嘯天喚來巨雷,讓他領軍後退,避至安全處,再讓士兵們挖出壕溝,莫讓敵人再有機會前進。
等到一切布局完成後,宮嘯天喚來負責觀測遠方的大目將軍。
「方才發生何事?」宮嘯天問道。
「前方來了幾名黑衣人騎著快馬,扔了些烏抹抹的東西過來,士兵們擋住了那包裹,然後幾十人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大目將軍咆哮地大叫著。
「那是‘炸藥’。」宮嘯天說出那樣東西的名字。
「不可能!‘炸藥’不是千晨之外的東方國才有的新武器?」大目將軍知道這東西,因為王曾經告訴過他們這東西的厲害之處。
「近來曾有異國舞伎及雜耍人物進出過母後皇宮內。」宮嘯天身子晃動了下,臉色亦隨之變得灰白。
「太可惡!這東西是拿來對付敵人的,他們居然拿來對付自己人!」林萌氣到跳起來大叫。
「我們該如何再防?」巨雷將軍從遠方走來,大聲問道。
「一顆‘炸藥’價值一座城池,我想以他們財力最多也就是……」
「將軍,又有黑衣人來襲。」前方士兵大叫。
「所有人捂住耳朵找掩護。」宮嘯天大聲說道。
再一聲爆炸響起。
「啊!我的腿……」士兵的哀嚎在黃昏血紅太陽里響徹雲霄。
鐵與血的味道被大風刮起,嗆得眾人月復間不停作嘔,更別提所有的人耳朵都被一連兩聲的巨響轟到只能听得見隆隆嗡嗚……
林萌揪著宮嘯天的衣襟,目光卻沒法子從前方血肉模糊的景象中移開。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她不能讓他的弟弟害死他。
「救下傷者,全員撤退。調回在前方勘查的精騎隊回防,對方顯然躲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讓他們回來守在最前線,將功贖罪,不許再讓任何人靠近。必要時,以犧牲最少人為目的……」宮嘯天向巨雷將軍說完話後,又轉而對大目將軍交代。「將我母後帶來此地,讓她給這些尸首賠罪,看看她兒子做的好事。」
「是。」大目將軍立刻餃命而去。
就在宮嘯天還在交代事情之際,林萌瞧見一名黑衣人從士兵的尸體下方爬出,以飛步朝他們朝前。
林萌一看,想也不想地便朝著黑衣人飛身而出。
「萌兒,回來!」宮嘯天大吼出聲。
林萌哪管得到他的叫喚,她腳程輕盈,幾個躍步便追上黑衣人。
黑衣人武功原較她為高,但一來懷里攢著一個包裹,忌憚著她這麼一撲上來,便連他都要送命,出手過招之間便忌憚了起來。
「你再過來,我炸死……」黑衣人看著小蚌兒給了他一個誓死如歸的笑容,他腳步一亂。
「去死!」黑衣人抓起火藥就要往宮嘯天方向扔。
林萌整個人撲上黑衣人,將他身上的火藥緊抱在胸口。
轟!
炸藥在瞬間爆開!
再也沒有黑衣人。
再也沒有林萌。
只有滿地殘骸碎片了!
「萌兒!」
爆嘯天大吼出聲,揮開了左右拉住他的大目將軍和巨雷將軍,整個人沖到前方那炸出的窟窿來。
一只沒被炸壞的小手擱在一片血肉里,幾片衣料還在火焰里焚燒著。
爆嘯天抓起那只小手——
那手還有溫度。
他把小手貼在胸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殘骸,努力地想知道萌兒的其他部分到哪里去了?
她臉上的笑容呢?她愛跳到他身上盤住他的嬌小身子呢?
她愛捧著他的臉的小手,怎麼只剩下這一只?
爆嘯天雙膝一軟,高大身軀整個跪倒在血泊之間。
「為什麼?」宮嘯天問著她的手。
「大王,請節哀。」大目將軍陪跪在他身邊,不忍看他如此悲痛。
巨雷將軍站在遠處,滿是風霜的臉龐,在瞬間老淚縱橫。
爆嘯天抬頭,悲慟過度的臉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像具石雕般地定在原地。
他看向遠方,雙唇一啟一合地說道︰「我做明君,因為她喜歡听到百姓稱贊我。我不在乎母後、弟弟是否把我當成仇敵,我只要有她在乎我便好……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棄我于不顧?」
巨雷將軍掩面,不忍卒听。
「有敵軍!」前方號鳴聲狂亂大響。
爆嘯天抬頭,只看遠方馳來一批軍隊,為首的正是他的弟弟宮傾天。
爆嘯天握住她的手,從地上站起身來。
「我替你報仇,讓他們全都給你陪葬。縱然我戰死化為惡鬼,也要看著他為你的死受苦千年!」
爆嘯天上了馬,手握長劍擊沖上前。
那一戰,是流金國史上最慘烈的一役。
史書記載宮嘯天在被炸藥炸死之前,像噬血的魔,將任何接近他的敵軍全都殺成身首異處、碎尸片片。尸塊橫亙在黃沙間,鮮血泥濘得甚至讓馬匹不敢前進。
而他的弟弟宮傾天雖找了東方國當成後應,卻還是被宮嘯天殺得片甲不留,最後甚至被制住,在火藥爆炸聲中與宮嘯天一同身亡。
這一戰之後,流金國皇室血脈蕩然無存,太後成了瘋人。
諸侯競相爭王,東方國則運來火藥,利用所有人恐懼的心理,佔領了流金國,流金國人民于是終身為奴,生生世世怨恨著宮傾天所造就的一切災難……
第5章(1)
夢,醒了。
爆嘯天睜開眼,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他眨了幾下眼,讓殘留在眼眶里的淚水流下臉龐。
這九十九年來,只有每個月的最後一日的午後,他才允許自己做夢進入夢城。沒想到,林萌這麼一現身,他連做夢都不能自主了。
好一會兒後,他才有力氣拭去淚水,才有法子慢慢地從長榻上坐起身。
他看著幾步外的那壺白酒瓶,想起方才捧著酒瓶而至的林萌,想著方才夢見的數百年前的往事。
他閉上眼沉重地喘著氣,可腦中的記憶不放過他——
後來,所有人都死了。
他當時的殺敵方式是基于私怨的殘忍,加上又發了惡願,于是在死後變為閻王,任職一千一百年,承受鐵漿之苦,直到他償盡殺人之責、放下心中仇怨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