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現在就要求進入公主府里盤查。」
「我一出現在公主府,就是要正式提親之時。」生平第一次,他讓私情超越了秉公之心。
「那只是時間早晚的事,不是嗎?」她輕描淡寫地說道,身子卻忍不住顫抖著。
老天一定要讓她陷入這種兩難的局面嗎?失明的她,除了待在他身邊之外,還有什麼法子能追查到凶手?!
但是待在他身邊的代價,就是要接受他即將與公主成親一事,這事就像拿著刀剮心一樣,她能夠承受那樣的痛苦多久?
一天?兩天?還是得等她痛到心碎,才能毫無知覺……
戚無雙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恨不得能夠就此消失不見。
藺常風望著她的掙扎與痛苦,恨自己只能這麼逼迫她留在他身邊。
「我的心里永遠只有你。」他擁住了她。
她不響應他的話,只是僵著身子任由他擁著。
「夜深了,你這日也折騰得夠了,先躺下休息。」藺常風扶著她的身子在榻間躺下,讓她枕在他的臂彎里。
戚無雙僵著身子,無法響應他的任何踫觸。
為了追查凶手,她會暫時留下,但是在他與公主成親之後,她不會再和他有任何親密關系。
因為她是一定要離開的。
因為她戚無雙絕不為妾。
因為那對她及金羅公主都不公平。
可是,她失明了,該怎麼離開?她又憑什麼養活她自己……
戚無雙身子襲上陣陣寒意,強拖著她陷入睡夢之中。
藺常風凝望著在睡夢間也緊皺著眉頭的她,一想到她受了這麼多折磨,如今竟還中毒失明,他心痛到連臉孔都扭曲了。
就讓老天把她的苦難都移轉到他身上吧,他願意為了她而承受一切!
藺常風擁住她不停輕顫的冰冷身子,發誓今後要用他的命來守護她一生一世。
第2章(1)
戚無雙曾經女扮男裝多年,卻從來不覺得造化弄人。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來她從不曾真正困頓過。
她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手中除了一袋赤木罕給的金子之外,身無分文。更遑論她現在目不能視,便連生活作息都得依賴著溫都兒。
而她以為會陪在她身邊共度一生的藺哥哥,也即將在明日迎娶金羅公主!
此時,正是午後微陽之際,與藺常風一同住在金羅國別院里的戚無雙,在溫都兒的巧手打扮下,穿著一襲素雅的秋香色男衫,套了件狐皮褙子斜臥在客房小廳里的羅漢長榻上,由兩名從秋豐國趕來的毒師為她把脈。
戚無雙任由藺常風擁在身側,卻不抱任何希望。
眼盲之後,藺哥哥為她找來金羅國不下數十個醫者、大夫,卻沒有一人能夠解去她所中之毒。
藺常風問過這毒是否會蔓延全身,大夫們也沒一個能說出確實答案,只說她體內有股寒氣。
她想她大概要習慣這輩子就這麼活在黑暗之中。
藺常風看著戚無雙毫無生氣的臉龐,不自覺地握住她的手,絲毫不在意毒師們的目光。
這幾日,戚無雙也吃也睡、要她服藥她也照做,從來不曾如此乖巧過。只是,她卻不再與他單獨相處,總是讓溫都兒陪侍在一旁。
他知道她在劃清彼此距離,但他認為她無法一直避開他,因為他們之間有著「善心神」這個主要敵人要一起面對。
他查問過公主,金羅綾綾說她的府邸內並無閑雜人等出入。但探子們卻追查出,她幾個月以來換了許多名貼身婢女,每一個都在離府不久後,因為精神狂亂或跳井或投河身亡。
如此詭異情況必定與善心神月兌不了干系!
「尋常毒藥若是要傷人,必定會毀損人體,但是姑娘眼楮被毒粉所害,卻沒有太大痛苦,加上姑娘這脈象大寒,每一刻鐘都比上一刻還冷寒,因此我猜測應當是中了西沙國傳言中的‘彼岸花’之毒。」留著長須、仙風道骨的黃毒師說道。
「彼岸花?」溫都兒想起去年駱蠻族攻打赤木族的原因,就是對方頭兒誣陷赤木罕派了一名戲子偷走了「彼岸花」及其解藥。
藺常風看了溫都兒一眼,感覺她似乎知道一些什麼。
「我的見解與黃毒師相同,不知此地大夫可有什麼高見?」臉頰瘦削的林毒師問道。
「大夫說她脈象過寒,真氣耗弱,還說這寒氣若是傷及心肺就不妙了。」藺常風握緊戚無雙的手說道。
她的身子確實一日比一日冰寒,有時便連他用狐皮大氅擁著她,她的身子也不過就是微溫。
「此毒若真的是‘彼岸花’,可知道解藥為何?」藺常風問道。
「傳言西沙國‘彼岸花’長在沙漠中央,開花之日,方圓植物皆會因其陰毒而覆上一層冰。若要解此毒,只能用長在‘彼岸花’旁邊的‘修羅草’為解藥。」林毒師說道。
溫都兒點著頭。
「溫姑娘听過‘彼岸花’?」藺常風問道,端正臉龐盡是著急神色。
「我在西沙國住餅一段時間,听說‘彼岸花’十年才開一回,一朝一暮便凋謝。中毒之人,不但會失明,體溫還會一日低過一日。」溫都兒說道。
「姑娘听說的,和老夫所知道的一樣。」林毒師點頭說道。
「敢問毒師,如果沒有解藥,我還能活多久?」戚無雙問道。
藺常風聞言心一驚,將她的手掌握得更牢。
黃毒師和林毒師對望一眼,又同時看向那張憔悴中猶帶絕色、讓人我見猶憐的臉孔。
「這……」林毒師為難地皺著眉,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大夫,我家中有母有姊妹,若能早知道大限之日,才能為她們早做安排。」戚無雙挺直背脊說道,身子不住地輕顫著。
藺常風心痛得瑟縮了子,長臂一伸便將她給擁入懷里。
「若是每日能用大量至熱之藥褪去體內寒氣,少則能活半年,多則一年。但若是沒有解藥,終究還是……」林毒師嘆了口氣說道。
藺常風的心髒被狠狠揪住,痛得他完全直不起身。
戚無雙閉上雙眼,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已是毫無血色。
早在被善心神擄走時,她就當自己已死過一次,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了,誰知道一听到生命即將凋落,她的心還是有太多的不舍……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藺常風眼神堅定如石地看著戚無雙,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傳來陣陣力量,稍微鎮定了戚無雙的心情。她相信藺哥哥,他一定不會讓她這麼快就死去的……不然,她至少也還有半年的時間啊。
「我馬上讓人去西沙國找‘修羅草’。」藺常風看了溫都兒一眼,起身向守在門外的王伍交代一些話。
王伍點頭離開,只剩下魯進留守在門口。
此時,別院大門處突然傳來一聲又一聲的長喚——
「公主駕到、公主駕到……」
藺常風皺了下眉,大步走回戚無雙身邊。
他之前造訪公主詢問善心神蹤跡時,曾一並告知他心中只有戚無雙,因此不會與公主有夫妻之實一事。公主當時精神不濟,只是胡亂地說「曉得了」,便讓人送客了。
那公主今天來這里做什麼?
戚無雙讓溫都兒扶起她,並靠在溫都兒的身側,執意與他保持距離。
「拜見公主。」兩名毒師長長一揖身。
「她怎麼樣了?」金羅綾綾問道。
兩名毒師看了藺常風一眼,在他的點頭示意下,把方才的事又說了一回。
金羅綾綾看著眼前多了幾分楚楚動人風韻的戚無雙,再看著目光根本離不開戚無雙的藺常風,內心閃過一絲嫉妒情緒。
憑什麼只有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