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常風與探子聯手推開屋內成堆成簍疊到屋梁的竹籃,赫然發現竹籃下方有個地道——
藺常風瞪著那條地道,想往下追,可他心系著無雙,忐忑難安。
「頭兒,咱們往下追嗎?」魯進問道。
「我早不是你們頭兒了,這案子若破了,全是你們的功勞。」藺常風啞聲說道,目光就是沒法子從那件白衣裳上移開。「我得回客棧去確定無雙……」
魯進看了白衣裳一眼,也不由得皺起了眉。「是,請頭兒快點回去確定夫人的安危吧。」
「煩勞大家了。」藺常風朝探子們一頷領,一路快馬直奔回客棧。巴不得有翅膀能飛上天。
他沖回廂房里,如意趴在小廳桌面沉沉睡著,搖也搖不醒,顯然是被人下了迷藥。
而戚無雙——
下落不明。
第9章(1)
那一晚,藺常風離開後,戚無雙和如意一同喝了些店小二說是藺公子要他送來的酒。
等到戚無雙喝了幾杯,見如意倒在桌上,而自己竟四肢無力,神智不能自持時,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她匍伏著想到門邊求救時,一名蒙面大漢用一方黑巾覆住她的口鼻,她只聞到一股嗆濃香氣,整個人便已人事不醒。
等到戚無雙終于醒來時,她被關在一輛不見天日的馬車上。她不知自己被喂食了什麼藥,總之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馬車日夜地往前奔馳著,門窗都像銅牆鐵壁地鎖得死緊。她待在車廂內,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時日,也不知她還在不在秋豐國境內。
車底開了一個雙手合握大的小洞,每天兩顆饅頭,兩瓶水都從那里被送進來。她勉強自己喝下。
因為她要活著!
即便她不知道未來命運會不會生不如死,但她得為了她的家人,為了她的藺哥哥活下去。
她相信藺哥哥一定會來救她的。
不知又過了幾日,啞藥效力已經褪去,但戚無雙早已虛弱到連吶喊的力氣都沒有。被屈困在馬車里顛簸折騰的她,因為長期肢體無法正常伸展,早已不知道何謂不痛。
包可怕的是,她每天睜眼就只能看見車廂那麼大的空間,有時瞧得久了,只覺得車廂一直縮小,一直縮小,像是要逼死她一般。
她想叫,可總是只能听到自己低弱哀嗚的聲音,也開始害怕睜開眼楮。而她更怕的是——自己會從此一輩子不見天日。
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里,她為了不讓自己瘋狂,為了讓自己腦子有事做,她強迫自己冷靜,逐一推論著任何一個可能強擄她離開的人。
她認為皇上及公主都是極有嫌疑之人,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直接殺了她,不是可以更快達到他們的目的嗎?留她一條命,她總是有機會回到藺哥哥身邊啊!
或者,她被擄走一事,與藺哥哥那一晚處理的公事有關。而強擄她的幕後主使對她深惡痛絕,所以想折磨得她不死不活,不給她一個痛快?
又或者,幕後主使其實是藺哥哥?因為他不忍心殺她,所以才讓人擄她離開,好重返他原本應該得到的榮耀?
但她敢拿自己的人頭做擔保,藺哥哥若是那麼勢利,當初就不會為了她而舍下所有祿位。
不不不……她相信藺哥哥現在一定是為了她的失蹤而痛心疾首,可她沒法子停止胡思亂想,因為沒日沒夜地被關在這車廂之中,她已經被折磨得快發瘋了啊……
這日,馬車一如往昔地在夜里停了下來。但這一回,戚無雙听見了門窗外的鐵鎖被扯開的聲音。
戚無雙瑟縮著身子,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得像秋葉。
門被大大拉開,黑衣蒙面人一把將她扯到車廂外。
戚無雙重重摔落到河邊的礫石上,手肘霎時被磨出一大片血痕,痛得她倒抽一口氣。
然後,她看見了月亮,瞧見了河水、樹林,她看見了逃走的機會!
仗著自己識得幾分水性,戚無雙一躍而入河里。
蒙面黑衣人發現了,只是閃閃看她一眼,之後很快地便駕車離開了。
黑色馬車噠噠噠地消失,戚無雙用力抓住河邊一棵柳樹,好讓自己不隨波逐流。
戚無雙怔怔地看豐前方,看著天上月亮,一時之間沒法子相信——
她自由了!
意識才清醒,河水的凍寒便刺進她的肌膚里,她牙齒打著顫、全身發抖,可更多的顫抖是來自于狂喜。她張開雙臂,用僅有的體力努力泅向水邊。
汪汪汪!陣陣狗叫聲由遠至近地傳來。
戚無雙頭皮整個發麻起來,她如今體力已耗盡無法逃跑了。
「誰在那里?」
同人齊高的草叢之外傳來了一聲女子防備的詢問。
「救命……」戚無雙盡可能地大聲說道。
一名手提燈籠,身穿黑色錦袍的女子,伴著一只高度及她膝蓋的黑色狗兒,正從樹叢後頭現身。
溫都兒一看到那個躺在岸邊的人,不禁倒抽一口氣。
因為眼前的人兒,瘦得只剩一雙大眼,慘白瘦削得像是骷髏一般駭人。
黑寶對著那人猛繞著圈,像是打量這人的好壞一般。
戚無雙僵住身子,就怕那狗兒會突然沖上來咬人。
「黑寶。」溫都兒拍拍狗兒的頭。
黑寶在溫都兒旁邊坐了下來,一對黑碌碌大眼直看著來人。
戚無雙對著寬袍女子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月光之下,只覺女子五官算是清雅,但一對亮眸看來卻是極為聰慧。
「你是男是女?」溫都兒問清。只覺得對方身形,模樣都像是女子,但卻偏偏穿著異國男裝,讓人分不出雌雄。
「女扮男裝。」戚無雙牙齒打顫地說道。
溫都兒朝她走近一步,臉上神色卻是微微一變,不覺屏住氣息。
戚無雙看到對方隱忍的神態,也只能苦笑地說道︰「我被惡人擄至此處,不知過了幾日不曾沐浴……」
「我替你燒些熱水,順便端些米粥給你。」溫都兒立刻走向一旁的木屋。
「多謝姑……」
戚無雙一僵,聲音梗在喉嚨里,因為狗兒竟上前嗅聞著她的衣擺,然後皺皺鼻子,別開了頭。
「想不到我臭到連狗都討厭。」戚無雙干笑地自嘲著。
黑寶突然上前在她臉頰上舌忝了舌忝。
戚無雙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大眼與狗兒相望。
溫都兒輕笑出聲,拍拍狗兒的頭。「黑寶,咱們先回屋子吧。」
黑寶听話地跟在溫都兒身後離開。
戚無雙壓著驚魂未定的胸口,看著那一人一狗走進幾十步外的一間小木屋里,她這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靶謝老天,她真的活下來了!
只是,她現在人在何處?那姑娘一身寬大袍衫,並非秋豐國的打扮,反倒像是西沙國那邊的穿著。
不知這姑娘能否代她傳訊給藺哥哥?她被擄走的這段時間里,藺哥哥一定心急如焚吧……
還是,他心知肚明呢?
戚無雙身子驀打了個寒顫,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喃喃自語著——
「如果是藺哥哥,他不會讓我身無分文地離開……」
「你在跟我說話嗎?」
溫都兒端著用木碗盛裝的米粥,快步走到她面前。
戚無雙搖頭,手顫抖著接過那木碗。當米粥的香氣在嘴里漫開時,她鼻子一酸,差點因為那絕美滋味而哭出聲來。
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完一整碗米粥之後,戚無雙覺得自己總算恢復了一些元氣。
「請問姑娘,此處是?」戚無雙問。
「是金羅國邊境的‘青石鎮’。」溫都兒找了塊石頭坐下,黑寶便偎在她身邊。
金羅國?戚無雙的胸口揪痛了一下。
「可姑娘穿的似乎不是金羅國服飾?」戚無雙勉強自己開口問道。
溫都兒唇角一抿,旋即神色自若地撫著黑寶的頭說道︰「這是我夫君自西沙國帶回的當地長袍,金羅國秋夜凍涼,正好穿著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