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乖乖地閉上眼,拉著他的手緊抱在胸前。
藺常風凝望著她,只見她長睫扇動了幾下,又睜開雙眼。
「會不會有一天我醒來,卻看不到你?」她問。
「傻子,不可能的。」
藺常風俯身而下,與她並肩躺在那張僅能容得一人的羅漢床上。
她窩進他的懷里,把臉貼在他的心跳上,滿足地長嘆一聲。
被他牢牢抱著,她感覺安全,不過幾回呼吸,便已不支倦意地沉沉睡去。
藺常風環抱著她瘦弱的身軀,濃眉卻沒再松開過。因為只要她的父仇一日未報,他就一日不能安下心。
可她這父仇要報,一定得要他領頭追查,否則案子極有可能在尋無頭緒之後,就會被草草結案。偏偏他如今已不是秘密御史,想領頭追查總是吃力一些。
看來只得將此案寫得情況嚴重些,好讓父皇覺得此事若是鬧大,可能導致國內人心惶惶,才會下令讓「御密處」探子追查到底。
藺常風見她呼吸已平穩,他松開抱著她的手,起身替她蓋好被褥,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這才轉身走回書桌。
而戚無雙恍恍惚惚間失了他的擁抱,睜開眼時,正好听見這一聲嘆息。
她無聲地流下淚,卻不敢再問,只得強迫自己再次入睡,不準自己再讓藺哥哥擔憂了啊……
第5章(1)
接下來一個多朋,戚無雙忙到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總是沐浴餅後,才倒進藺常風書房里的羅漢床,一握住他的手,馬上就睡著了。
可她努力的成果不凡,「無雙坊」即將于下個月初開幕。
由于戚無雙先前對于戚家鋪子向來親力親為,是故她懂得如何買辦貨物,當然也清楚戚家所有貨源。
這段期間,正好是農城新棉的收購時節,她知道「三里村」棉布輕細如絲、「四環鎮」布匹堅固耐用。
只是,偏偏戚家鋪子早在「三里村」及「四環鎮」設置了分鋪,購買當地軍用農民的新棉。
因些,她只好帶著姐妹們風塵僕僕地前往農城,清晨便守在農民駕車載棉前往分鋪的必經路上,主動出擊、收購新棉。
想當然耳,如今這一帶最好的新棉,全都落到她「無雙坊」的手里。
得到了布,她再將棉布送到花城知名的蔡婆子染坊兼踹坊處加工,制成花城最受歡迎的米紅布匹。
這一日午後,戚無雙在「無雙坊」里做貨品巡視。
「咱們如今沒法子像戚家一樣連開四、五處鋪面,我才破例將絹、緞子、絨線全都放在同一處,好讓客人能夠一次上門就可采買齊全所有物品。所以,貨品擺設務必得齊全而不雜亂……」
說話的戚無雙今日依舊一身男裝打扮,發髻高束而起、露出清瘦但仍絕色的嬌顏,一身白衫瀟灑,散發著一種無畏他人的目光的颯爽風采。
「主子,你又忘了要喝養生湯。」戚無雙的丫鬟如意,急忙從後院捧著湯盅端到她面前。
「我來吧。」原是戚無雙二房,如今是店里掌櫃副手的蘇秋蓮落地接過湯盅。
戚無雙苦了臉,哞聲嘆氣地說道︰「天天喝、日日喝。」
「藺王爺交代過的,你那身子大病之後,氣虛體涼,總得補到正常才行。」蘇秋蓮吹涼湯盅,整個人便擋在她面前。
戚無雙捏著鼻子,一口口地咽下,喝後還吐舌頭。
蘇秋蓮連忙從漆盒里拈了顆黃金琥珀糖放到她唇間。
「秋蓮姐姐做的這糖清香好吃,有沒有多備一些在店里,讓客人們也能嘗嘗。」戚無雙心滿意足地說道。
「這種小事你就甭操心了。」蘇秋蓮笑著說道。
「是……我忘了姐姐們個個能干過人,一人可抵三人用。」戚無雙笑嘻嘻地靠在她的身側撒著嬌。「是我瞎操心,鋪子一日不開幕,我就一日不安心。」
「咱們這鋪子,如今就只差一事還沒辦妥——就是把戚松派來打探的那些鬼祟家伙全趕走!」原本是戚無雙的三房,如今是鋪里掌櫃的湯蘭,清脆響亮地對著外頭嚷嚷道,巴不得讓外頭的人都听見她這話。
「他這是黔驢技窮。今年不但沒買到新布,蔡婆子染制的新布也全讓我們給搜購,心里慌了唄。」戚無雙笑著在一旁坐下,悠閑地喝著茶。
今年夏日第一匹繡滿了花樹圖樣、華美無比的布匹,她送給了相識的「春風院」文姬姐姐,知道以對方花魁之名,不消多日便能讓這類布料大為暢銷。
「是啊,你和蔡婆子交情好,她只接你戚無雙的單子,這可是花城內富貴人家都曉得的事。若想得些新色,哪個不眼巴巴跟著你。」湯蘭笑著說道。
「蔡婆子和我投緣啊!她當我是知音,我當她是把酒言歡的忘年好友,我酒量甚淺,可她若要我喝,我也是舍命陪君子的。還沒再次遇到藺哥哥之前,我還和蔡婆子提過,不如把蔡婆子染坊的那排舊屋全買下來……」戚無雙說著說著,突然看到倚在窗邊發愣的如意。
「如意……」戚無雙挑眉輕喚一聲她的丫鬟。
如意沒听見,只痴痴瞧著窗外。
戚無雙孩兒性起,躡手躡腳地走到如意身後,用力大叫一聲。
「如意回神哪!」
「唉呀!」如意捂著胸口,嚇得跳到半天高,又羞又惱地追著戚無雙打。「你怎麼這樣嚇人家……」
「你若不是犯相思,我哪嚇得著你。」戚無雙笑嘻嘻地摟著如意的手臂,聞到她身上一股辛香木味。
戚無雙再吸了一口,只覺得這味道與她曾在公主向豐聞到的異香似乎有些相似。只是如意哪有法子供應得起同公主一樣的名香?莫非是心上人所贈?
「快說,是哪個有福氣的家伙,是李記客棧的掌櫃?還是張家肉店的二兒子?」戚無雙鬧著如意說道。
如意蒙住臉,跺著腳悶聲說道︰「您就別問了啦!總之,那些粗鄙的男子我可看不上眼。」
「敢情你那位心上人心細如絲嘍?」戚無雙笑著問道。
「那是當然,我前回和他一起看戲時,不小心燙傷了手,我還沒開口,他就注意到我的不對勁,特意拿了種療效極好的燙傷藥給我,才搽上一日我那傷口就全好了。他對草藥可是極有研究呢……」如意提到那人,眼底眉梢全漾著情味。
「那我就等你那個不粗鄙、鐵定像個天仙似的心上人上門提親。」戚無雙刮刮她的臉說道。
「提什麼親,我們才相識十多日呢。」如意紅著臉,追著戚無雙又是一陣打鬧。
「正經事談完,你們愛鬧多久就鬧多久。」湯蘭笑著把戚無雙捉回身邊坐下,繼續方才話題。「你剛才說要買蔡婆子染局那排舊屋,是想做什麼?那里離熱鬧市街極遠。」
「蔡婆子所居住之處離花城、儒城、農城的交接處不遠,如今雖是路窄人少,可若是有人在那里開了食坊茶樓、鋪設了道路,必定能成為往來商旅必經之處。」戚無雙偎著湯蘭,懶洋洋地說道。
「你既有這個想法,怎麼不跟你的藺哥哥說?他可是個王爺。」湯蘭問道。
「做生意哪能沒風險?我賭的若是自己銀兩也就罷了,藺哥哥那里還得供應一整間宅子,及我們所有人的食衣住行,總不能要他全蝕老本吧。」戚無雙長嘆了口氣,手指畫過幾案上九哥所贈送,以最好「紅土沈」沉香木所做的花瓶,呼吸那清涼的杏仁沉香。「我可憐的藺哥哥,好好的一個皇親國戚,為了我……」
「唉呀,您明明就很高興王爺能經常陪在身邊的。」方才走到花窗邊的如意,噗哧一聲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