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重男輕女已有百年時光,若是家中沒有男丁,不論身後家產有多豐厚,皆會盡數落于家族其它男性手里。因此,從她打算女扮男裝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轉變了個性、強迫自個兒堅強,因為她要代替‘無雙’守護著她的家人們。
「我們當然懂得你的苦衷,也明白你對藺公子一片心意。你為了扮演好‘無雙’,即便你仍會在夢里喊出藺哥哥的名字,卻強迫自己不許再與他聯絡。」二房撫著無雙的發絲,扶她走入泉池之間。
「只有明珠祭日那天是例外。」四房彎,為戚無雙洗淨一頭青絲。「每年的那一日,你都要坐在馬車里傻傻地繞著山路,為的便是希望能遠遠瞧見藺公子一眼。」
原來每個姊姊們都懂得她的心情,她們只是好心地從不戳破罷了。
第5章(2)
戚無雙苦笑著閉上雙眼,任由四房姊姊在她發間潑水,並在心里感謝她與姊姊們的善因緣。
幾年前因為生意買賣之故,她在行走各城各鎮時,陸續救了一些被薄情郎、狠心爹娘暴力以對、生無立錐之地的女子們,便連春風院的文姬也是她當初從西隻國救回來的女子。文姬當初被夫君打到只剩一口氣,當成尸體扔進河里任其自生自滅。
名義上,這些女子成了戚無雙的妻妾、紅粉知己,享盡榮華富貴。實際上,這些姊姊們卻成了她裝扮‘男人’的最佳掩護。
她們各有不同歷練,個個心細如發,甚至還為她找到了一名與她身形、臉孔有著幾分相似的男子小六為替身。小六因為原本要入宮而行了閹禮,卻差點喪了命,因此被迫轉入青樓為男娼。
每當‘戚無雙’蒙面與妻妾們嬉戲時,袒胸露體者便是小六。
她知道一切若無意外,她可以扮演戚無雙直至年華逝去之時,可偏偏藺常風出了意外,而她無法置之不理。更糟的是——
她一旦見到了藺哥哥的面,整個心魂都附在他身上了,根本無法說放手就放手。
「可以睜開眼楮了。」四房拭淨戚無雙眼皮上水珠,輕聲說道。
「我們知道你再與藺公子踫面是命運的安排,但是,你可別忘了,你那個花天酒地的叔父一直虎視眈眈地等著‘無雙’出意外。而你若恢復女兒身,你苦心經營的這一切,便要毀于一旦了。」三房嘆了口氣,心疼地看著曾經是戚明珠的戚無雙。
「藺哥哥並不知道昨晚女子是我。」他不過是在激情中,頻頻月兌口喚出‘無雙’這個名字罷了。
戚無雙心頭一陣激蕩,她垂下頭,雙手在水里握得死緊。
「主子,原本不是說好要讓文姬姑娘同藺常風發生關系嗎?」如意拿過干淨布巾為戚無雙拭淨長發,忍不住問道。
「是啊,為何改變心意呢?」妻妾們的目光全都盯在戚無雙臉上,因為她們全都知道戚無雙之所以拚命地想將藺常風拐進春風院,無非便是想讓文姬姑娘懷他的孩子,再將孩子納為戚家之後。
「文姬姊姊扶他進房時,我忍不住哭了。姊姊瞧出我對藺哥哥的在意,建議我自己懷他的孩子。」戚無雙絞著手指頭,此刻仍不知道該不該後悔自己的沖動。
「你瘋了!你以為你肚子隆起一事,不會有人發現?」妻妾們知道這事攸關人命,個個都瞪大眼,臉色慘白地說道。
「若真有了身孕,我便會領著你們一塊搭船離開秋豐國,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再回來跟爹娘報告好消息,就說是你們產下的娃兒。」
「生孩子不是一次、兩次便可以成就之事。你若一次不成,難道還要模黑再來一次、兩次、三次?」三房搖頭,柳眉攢得死緊。「以你對藺常風的迷戀,加上他的聰明,只需再幾次,你便月兌不了身了。」
「何須再幾次,今晨要不是靠著文姬姊姊先前給了我加入睡草的酒,喂給藺哥哥喝下,我現在可能還在那里月兌不了身……」戚無雙咬著唇說道,雙頰因為憶及那些場景而臉頰酡紅著,女子嬌態畢露。
妻妾們互看一眼,全都嘆了口氣,卻又都不忍苛責。畢竟,當她放棄當‘明珠’之後,雖然得到了男子般自由,卻不得不割舍下她最在乎的藺哥哥。
「我還是覺得你太沖動行事。」三房忍不住搖頭說道。
「唉呀,人家做都做了,就別再挑剔我了。」戚無雙摟過三房的手臂,孩子一樣地撒著嬌。
「瞧你這羞人答答的模樣,想必藺常風表現良好……」四房忍不住揶揄著她。
「唉呀,你們都是有過夫婿的人,干麼拿這種事揶揄我這麼一個初經人事者。」戚無雙哇哇大叫說完,倏地將羞紅臉蛋整個兒埋進水里。
所有人見狀,全都笑出聲來。
「你的藺哥哥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瞧你這一身烏烏青青的……」女眷們說道。
「他身上的傷痕更多。」戚無雙不服氣地說道。
女眷們又爆出一陣大笑。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幫你準備些化瘀愈傷的膏藥,再讓廚房熬些補氣血的湯水。」四房笑著說道。
「謝謝各位姊姊。」戚無雙整個人斜倚在溫泉石階里,滿足地長嘆了口氣,緊繃的肩頸也只有在此時才能真正地松懈下來。
叮鈴——叮鈴——叮鈴——
外邊門口響起家丁的清亮搖鈴聲。
「藺少爺人在外頭,說要找主子。」傳話丫鬟喚道。
戚無雙驀地睜開眼,整個人驚跳起身。
「這麼快就追來了,是發現什麼了嗎?」二房不安地問道。
「依照文姬姊姊說的藥草特性,他應該還要再睡上兩個時辰才會醒來。」戚無雙皺著眉,身軀僵成了石柱。
「要不要快點起來更衣?」三房問道,已經接過如意手里的干淨棉衣,敞開等著戚無雙起身。
戚無雙起身裹在棉衣里,仰起小臉,看過女眷們擔憂的臉,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別擔心,不管藺哥哥是為何而來,我都有法子平息他的疑惑,但我需要你們的幫忙。」戚無雙坐到石階上,不慌不忙交代道︰「如意,你去請小六過來。再請姊姊們找出我平素慣用的‘珀香’,在你們每人身上都灑一點,說這是戚家新推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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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常風站在戚家華麗異常、布滿異國擺飾的大廳里,目光卻完全無視一旁大型象牙雕刻、半人身高的青花瓷瓶等等奇珍異寶。
他看著窗外,心窩因為高昂情緒而漲得發痛。
昨晚像是一場顛狂夢境。
他雙手被縛,卻經歷了一場此生最難忘的歡愛。懷里的人兒,像是天生該與他相屬一般。
他很清楚昨晚與他共度一夜的姑娘不是文姬,文姬個兒嬌小也豐腴一些,更遑論昨晚的女子對于男女之事仍含羞帶怯,而‘她’甚且散發著同戚無雙一樣的香氣。
藺常風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光是想到‘她’,他便覺得熱血沸騰得像是要炸開來一般。
只是,他一早醒來,身邊已無人。
他的手腕得了自由,但心卻淪陷了。
他問過文姬,昨晚同他過夜的女子是誰,文姬只說是昨晚之事全由戚無雙所安排。
而他在春風院、藺府里都遍尋不著無雙。他還能怎麼想?
或者,當年出事身亡的人並不是戚明珠,而他那日在戚家畫肪上看到的胸膛的男子亦非戚無雙。
所以,他直沖到戚府,希望他心中的奢望能夠成真。
「藺公子。」如意笑嘻嘻地走進大廳,盈盈地一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