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鷹一驚,連忙鎮定心神,回復平時嚴峻神色,轉身看向他處。
金福來一看到又板起臉,腮幫子圓鼓了一下,只是一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她即刻心有所感地點頭。
嗯,實在不能怪他皺眉。
堆在地上滿坑滿谷的禮物,不是書畫就是金銀琉璃,通通不能吃,要是她收到這種東西,心情也會很差。
「快到城主身邊。」李虎說道。
金福來快步往前走,遇見的每個鐵城人都在對她微笑,讓她臉上笑意更甚。
她其實挺喜歡變成人,一來是能做的事情變多了,二來是不用再擔心人看到她會覬覦那一身狐狸皮毛。
「恭喜姑娘。」一旁服侍的婢女輕聲對她說道。
「為什麼要恭喜我?」金福來不懂,奇怪地問道。
「姑娘有大喜啊。」在一旁伺候的僕役們已經听聞金福來從城主房里出來的消息,全都掩著嘴笑了起來。
大喜!金福來一听,認為鐵木鷹待會必定是要賞給她只應天上才有的神物,她高興到差點想搖尾巴。
「大喜好大喜好。」金福來搖頭晃腦地說道,帶著一臉笑意跳到鐵木鷹身邊。
「大庭廣眾之下,又蹦又跳成何體統。」鐵木鷹低喝一聲,可目光忍不住就停在她臉上。
她又對他笑,而且是那種眼里只嗲人的笑意,好似她真的好喜歡看著他,好想無時無刻都膩在他身邊一般。
金福來挨著他坐下來。
見他身子一僵,她只好不情願地挪動子,勉強讓兩人之間拉開一寸距離。
她的一臉失望讓鐵木鷹心頭發噱,望著她的神情自然也柔和了許多。她像小埃,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著實比下座那些表里不一的使者來得可喜多了。
「在心里記下想要的東西,待會宴會後全賞給妳。」鐵木鷹側身,低聲對她說道。
金福來開心地鼓著掌,拿起他幾案上的幾色茶點就吃了起來。
吃到環餅時,她只覺得女乃香四溢、餅脆酥甜,一對眉毛高興得都快頂到發際,拼命地點起頭來。
「好吃嗎?」鐵木鷹月兌口問道。
金福來點頭又點頭,抓起一個就往他嘴里塞。
鐵木鷹一時不察,一口便吞下了餅,嗆著了氣,猛咳了起來。
「怎麼了?」她吞下餅,馬上鑽進他的懷里,掰開他的嘴巴就要檢查喉嚨里是否梗了東西。
「我沒事。」鐵木鷹感覺耳朵在發燙,連忙推她在一臂之外。
「真的沒事嗎?」金福來抓住他的衣領,不放心地拼命追問道。
鐵木鷹心里雖挺開心她這般在乎他,但大庭廣眾之下,她就這麼對他又模又踫,總是不象話,他很快地看了府內總管鐵吉一眼。
第4章(2)
總管鐵吉連忙舉起名冊,大聲地喚道︰「錦城使者上獻。」
「錦城城主獻上珍貴的北海雪狐大氅,但願兩城永交為好。」錦城使者說道。
「你說這是什麼?」金福來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北海雪狐大氅。」錦城使者說道。
「怎麼了?」鐵木鷹擔心地看著她。
「你陪我去看。」金福來拉起鐵木鷹的手,一同走到貢品之前。
她的手才撫上狐狸毛裘,眼淚就往下掉。
「你怎麼這麼笨啊?居然被人抓到,砍了頭剝了皮,還被人弄成這副扁平德行,你死得好慘啊!」
鐵木鷹強忍住笑意,但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他真的不明白金福來的腦袋里怎麼盡裝些奇奇怪怪想法?
但她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姑娘,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天真得像個孩童,如同她對他無法掩飾的喜愛一般。鐵木鷹一忖及此,那些對她放肆舉止而累積的不滿情緒,似乎也漸漸淡化了。
「金姑娘心腸慈悲,令人佩服。」鐵吉連忙上前緩頰。
鐵木鷹看著小家伙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忍不住問道︰「妳愛吃的包子內餡,里頭包的還不是尸體?」
「那不一樣。」她咕噥地說道。
「哪里不一樣?」他挑眉問道。
等到有人獻上人皮裘衣時,你就會懂我的心情了。金福來吞下話,皺著眉回望著他。
不過,再認真想想,他說的話也沒錯,她不過是因為狐狸是她族類,才會如此驚恐的。否則,平時吃肉哪少得她一份。
「沒錯,我吃的是尸體、這些北海雪狐大氅也是尸體!總之,大家都是靠這些尸體活下來的。」她對著鐵木鷹大聲說道。
列座嘉賓一听到她左一句尸體、右一句尸體,只覺得桌上的幾色小點,但凡加了肉末的,都讓人食不下咽了起來。
但金福來絕不可能因此而失了食欲,她走回座位前,拿起鐵木鷹面前的蜜漬丸串,開心地吃就了起來。
「多謝錦城城主的大禮。」鐵吉擠出一臉笑容,從臉色死灰的錦城使者手里接下北海雪狐大氅。
「我要那個。」金福來扯扯鐵木鷹的袖子。「死都死了,不能白死,我要好好穿著。」
鐵木鷹點頭允了。
「那是要獻給城主的。」錦城使者臉色一沉。
鐵吉連忙上前在錦城使者耳邊說了些話,說這金福來姑娘不但是鐵城救命恩人,亦是鐵木鷹極重視之姑娘。當然,鐵吉沒提僕佣們方才偷偷告知姑娘從城主房里出來這一大事。
「姑娘喜歡這雪狐大氅,是錦城之光,請笑納。」錦城使者滿臉笑意地說道。
金福來一看人家對她笑,也拼命地回笑起來。
鐵木鷹看她笑得傻憨,疑惑他怎會如此便對一個人改觀?
明明他昨晚才對她投懷送抱行徑,大感不以為然。如今才相處了一會兒,就覺得她討人喜歡?
鐵木鷹皺起眉頭,緊盯著她……見她笑久了,覺得臉皮發酸,竟開始揉起臉頰,他心里不免又是一陣發噱。
「敢問城主和金姑娘何時成親?錦城好再為你們獻上大禮。」錦城使者自以為聰明地問道。
「誰要和她成親?」鐵木鷹臉色倏地一沉,瞪向鐵吉。
「對啊,干嘛成親?」金福來奇怪地看著鐵木鷹。
「金姑娘今早從你房里出來,整座城主府都知道了這事。」鐵吉附在城主耳邊說道。
鐵木鷹瞪著她一派人畜無害笑容,覺得自己受騙上當。
「妳又擅入我屋里,究竟是何用意?」鐵木鷹把她扯到身邊,咬牙切齒地以一種只有她听見的低音說道。
是你放我進去的!金福來嘴巴張開又不甘心地閉上。
「是是是……是小埃叫我去的。」她鼓著腮幫子說道。
「妳少假借小埃之口說話。」他雙唇緊抿,根本覺得她在瞎扯。
「不信你問小埃,我是不是牠的主人,牠一定會回答你的。」她正經八百地回答道。
「那是我的房間,妳該經過我的允許,而非小埃。」鐵木鷹很少氣急敗壞,但只要一踫到她,情緒便會大失控。
「為何小埃就可以隨便進去?」她不服氣地問道。
「妳一個姑娘家,不怕毀了清白,不怕日後嫁不到好人家嗎?」就算他如今沒那麼厭惡她,她還是太過放肆。
「不怕,我修行多年,每年春天發情時節都安然度過了。」
發情!鐵木鷹目瞪口呆地听著她的可笑言論,他緊繃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揚,兩道農眉也慢慢地松懈下來。
泵且不論她三番兩次的進屋動機為何,他倒是首次發現與姑娘家說話竟是如此有趣之事。她較之那些唯唯諾諾膽小泵娘家,實在有趣數倍不止。
「我真喜歡看你笑。」金福來一手撫上他的臉龐,著迷地挪不開眼。
鐵木鷹先是一愣,繼而轟地辣紅了臉,倏地抓下她的手。
斑台下眾人一看,只覺倆口卿卿我我,感情甚好,全都給予會心一笑,除了喜城使者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