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孟歡兒來到馬爾地夫的第四天午後。
齊威一本正經地拉著她的手,原本想說些什麼,卻臨時接到一通電話,詢問他對東帝汶天然氣的投資意願。
當他坐在工作桌前進行視訊連線時,她則是趁機溜出房門,想盡可能地避開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爭執。
孟歡兒走到沙灘,把鮮艷的小花人字形拖鞋往旁邊一扔,喜歡腳背陷入白色沙子里的溫暖戚受。
大海干淨得很不真實,白沙美麗得像場夢,一切都很宜人。如果這一切都是夢的話,那也不錯,至少她不用面對明天的分手。
她討厭分手!孟歡兒踢了幾下沙子,覺得太陽曬得她頭昏。
她起身窩到一旁的海灘椅上,視線開始放空,海風便吹得她眼皮微沈。她閉上眼楮,希望能入睡,腦袋里卻不期然地沖進一堆往事——
「你為什麼不愛我?你明明愛過我的,不可能說不愛就不愛……」
「我這麼愛你,你怎能狠心不理我。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就死給你看!」
孟歡兒緊皺著眉,冷汗冒出她的後背。
「孟歡兒!」
一聲尖銳的叫聲,讓孟歡兒嚇到跳起身。
她驀睜開眼瞪著泰麗雅,一時之間還沒回神,以為是多年前房東太太尖叫著敲著她的房門,告訴她她的門前有人割腕自殺一樣……
「你干麼瞪我?」泰麗雅不客氣地回瞪著她。
她無力地又倒回沙灘椅里,此時倒是很慶幸有泰麗雅在一旁,她才能輕易地回到現實。
「你為什麼不讓齊威出門!」泰麗雅神色不善地說道。
「你應該去問他為什麼纏著我,不讓我出門?」非常不客氣地把問題丟到齊威身上。
「你認識齊威多久?」泰麗雅問道。
「一年?兩年?我不記得了。」她從躺椅下滑至沙灘間,在白沙間尋找溫暖。
「我認識齊威三年又一個月了。」泰麗雅驕傲地說道。
「那你還這麼迷戀他?」
「你根本不懂得他有多好!他工作能力強,人又幽默風趣,還懂得那麼多事情,跑過那麼多地方……」
「你干麼在我面前強調他有多優秀?是要我再多喜歡他一點,你認為你還有機會嗎?」孟歡兒故作漫不經心說道,胃卻悶痛了起來。
「他是我的。」泰麗雅雙手插腰,臉色一變地宣布道。
「所以他才和我睡在一起?你的邏輯顯然沒有很好。」孟歡兒直截了當地說道。
「沒有人比我更愛他。」泰麗雅氣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不顧對方的回應,埋頭苦挖著自以為是的愛情沙坑,會嘗到苦頭的。」孟歡兒淡淡地說道,盡可能想讓表情自然一些。
「我願意為他吃苦。」她說。
「你不會傷害自己吧?」孟歡兒月兌口問道。
「我干麼傷害自己?」泰麗雅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孟歡兒笑著低下頭,一旦放心之後就覺得泰麗雅能夠這麼坦白地愛到最高點,也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情。
「總之,祝福你。反正,我明天就要離開了。」
孟歡兒拾起一顆小石子,用力地丟得很遠、很遠,直到小石子消失在遠方太陽金光里。
「你和他只是玩玩?」泰麗雅問道,眼里閃過一絲狡獪。
孟歡兒皺起眉頭,從沙灘上站起身,拍拍身上沙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泰麗雅緊追不放地問道。
「我沒想過要結婚生子,這樣你滿意了嗎?」孟歡兒耐著性子說道。
「你是沒想過‘和我’結婚生子,還是沒想過結婚生子?」齊威低沉聲音傳入沙灘。
孟歡兒心一驚,轉身便看見齊威板著臉拄著拐杖,慢慢地朝她們走來。
她沒費事上前迎接,因為泰麗雅早她一步趕到了他身邊,還趁機親熱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想過要結婚生子,即便對象是你也一樣。」孟歡兒定定注視著他的眼楮,慢慢地說道。
齊威看著她冰晶一樣的杏眸,胸腔驀地挨了一記悶拳。
「齊威,她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泰麗雅在一旁喜孜孜地插話。
「閉嘴。」齊威失去耐性地低吼了一聲。
泰麗雅紅了眼眶,被吼出眼淚。「你會後悔的,最愛你的人是我。」說完邊哭邊跑著離開。
孟歡兒長發被海風吹得鼓鼓而起,她低笑出聲,覺得一切荒謬得可以。
「一個太受歡迎的男人、一個認真的年輕美女、一個沒血沒淚的輕熟女,很適合演偶像劇之類的。」她指著泰麗雅的背影,認真地對他說道︰「她跑得很慢,顯然是等你去追她。」
「很遺憾,我腳裹著石膏,沒本錢追她。」齊威慢慢走到她面前,目光根本沒移開過她。
孟歡兒仍一逕地笑著,直到他握住她的下顎。
「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他下顎肌肉抽緊,黑眸厲然地瞪著她。
「我如果現在哭泣的話,未免太過矯情。畢竟我們之間來去匆匆,根本不該有這些的。你沒忘記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吧!」她將長發撥到一邊,懶洋洋地一聳肩並且繼續笑著。
她知道自己演技極好,因為他看來像是想掐死她。
「留下來。」他說。
孟歡兒的呼吸戛然停止,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她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玩世不恭了,他怎麼還有法子開口要她留下來?
他的眼神那麼認真,他的神態那麼專一,她知道自己是他眼里的唯一。
她可以輕易地想像出自己為他下廚、處理家務、愛他愛到不顧一切,就像她媽媽一樣。她也可以很容易地想像她一日比一日更加愛他,愛到不可一日無他……
腦海里一張年輕男性臉孔飛過她腦海里,孟歡兒驀打了個冷顫,只得用雙臂抱緊自己,不讓自己的顫抖太明顯。
「留下來。」他看出她的脆弱,眼神霎時變得柔和了。
「我是正常的上班族,沒有留下來的本錢。」她說。
「我不要再听這種搪塞的鬼話了!」齊威失去理智地大吼出聲,指尖陷入她雙肩之中。「如果你要的是一段分手不聯絡的關系,你不應該來的。」
「如果我知道你原本想認真,那麼我就不會來的。」她強迫自己不客氣地說道,即便她現在心痛到連膝蓋都在顫抖。
「你會來的。」齊威怒目大睜地盯著她的眼。
他火炬般眼神揭開她心里沒說出口的真相,她別開頭,杏眸里的淚光卻已瀲濫。
「我為我無法抗拒而道歉,也請你下次別再寄機票給我。」她啞聲說道。
他粗暴地轉過她的臉龐,用力吻住她那張總讓他發怒的唇。
在他的唇壓上她的那一刻,她的淚滑落臉龐。
她回應著他的吻,甚至比他更急切地索求著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
「你怎能總是這麼殘忍?」他額頭抵住她的,激動地說道。
「殘忍的人是你,你明知我的游戲規則,卻還要逼哭我?」她耍著賴,硬是不願意正面給予回應。
「你明知道我要的比游戲更多。」他吻著她的淚,不許它們蒸發,因為那是專屬于他的。
「我給不起你要的東西,你該去找別人。」
她推他在一臂之外,一聳肩,長發迎風,輕盈姿態像蝴蝶。若不是臉上淚痕太明顯,杏眸里的傷心還沒褪去,她的戲演得其實還不差。
「你會逼瘋我。」齊威低頭又攫住她的唇。
「放心,我明天就走……」
齊威狠狠地將她的臉壓進他胸膛里,硬是不讓她把話說完。
一對銀發外國夫妻手拉著手從他們面前走過,並給予和善地一笑。
孟歡兒注視著他們交握的雙手,緊緊閉上眼,不去理會腦里那些想逼她走向齊威的威脅利誘。對他的情感總是太強烈,而她恐懼去試探自己喜歡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