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她舉高寶寶送到他面前。
「我不會抱孩子!」韓德生臉色慘白地後退三大步。
「所以才要學。」她上前三大步,把孩子安置在他的懷里,教他如何一手扶著寶寶柔軟的頸部放到他肘彎、如何一手托住寶寶身子。
韓德生摟著寶寶,全身僵硬到連呼吸都不敢太過分,只怕用錯了一丁點力,懷里這個輕得不可思議的小人兒就會融化。
「你快點把孩子抱回去。」他額冒冷汗,粗聲說道。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故意離開。
韓德生正襟危坐,與寶寶那對干淨如水的眸子相對。
突然間,寶寶嘴角一揚,露出沒牙的粉紅牙床,傻傻地笑著。
寶寶笑得那麼可愛,讓他下自覺地也揚起嘴角,對著這小小子笑著。
寶寶繼續笑咧著嘴,口水沿著小嘴巴流下。
「啊。」韓德生馬上抽過面紙壓住寶寶口涎,卻又很快將手放回寶寶身上。
不過一秒鐘,他便急出了一身大汗。
寶寶打了個哈欠,五宮全皺在一起,小手也塞到嘴巴里去。
「不可以吃手。」韓德生馬上拔開他的手。
寶寶皺了下眉,韓德生卻失笑出聲——寶寶皺眉的樣子和他好像。
不過,韓德生的笑意只維持了幾秒鐘。
「哇!」寶寶開始賣力地大哭出聲。
韓德生嚇得差點松手,慌亂間像捧著珍寶逃難的人,起身左右張望著。
「喜兒!」他著急地大叫。
「怎麼了?」孟喜兒走出洗手間,萬萬沒想到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不動于色的他,竟露出世界末日般的驚慌模樣。
「他在哭。」他的目光緊盯著寶寶,頭皮都發麻了。
孟喜兒拍拍他的肩,笑著說道︰「他在哭,不是在講話,不用大驚小敝。」
韓德生皺著眉,明知不該大驚小敝,還是忍不住追問︰「他為什麼突然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孟喜兒慢條斯理地取出女乃瓶和女乃粉。「他應該是肚子餓了,這小子是個大胃王,現在喝的牛女乃是四個月寶寶喝的量。」
「哇!」寶寶為了呼應媽媽的話,哭得更賣力了一點。
「你……牛女乃泡快一點!他很餓!」
「讓他哭一下,有助于心肺功能也不錯。」
寶寶喝完了牛女乃,趴在孟喜兒身上打了個嗝後,眼皮往下沉,勉強再抬了一下之後,便完全地垂落。
韓德生咽了口口水,不安地皺起眉,目光在孩子起伏的胸口停留了許久後,這才放下心來。
「他怎麼了?」他決定還是問一下比較不會擔心。
「他睡著了。」孟喜兒將孩子放到攜帶式嬰兒床里。
「怎麼這麼快?會不會有問題?」他又問。
她看著他目不轉楮看著孩子的模樣,很想笑,卻有些哽咽。
他會是個好爸爸的,因為他在意孩子的一舉一動。只是過分神經質,將來可有一堆苦頭要吃嘍。
「這個時期的寶寶一天睡二十個小時,有時他喝女乃喝一喝就睡著了也是常有的事。」她拍拍他的肩,唇邊笑意沒停過。
「你為什麼沒喂母女乃?」
「前一個月是喂母女乃,不過我乳汁分泌不夠,這小子又是大胃王……」她紅著臉,覺得和他討論這件事,實在很尷尬。
「我明天帶你去看醫生。」他一臉嚴肅地說道。
「不用了,我只是那時候天天看到麻油雞看到都膩了,沒食欲、營養不夠……」她回想起他對她的保護過度,突然覺得很後悔。
「再沒食欲,為了孩子還是應該要吃的。」
「那我就不重要嗎?」她嘟了下唇,故意轉移了話題。
韓德生注視著她嬌嗔模樣,他從沒看過她這一面,于是看得很認真。
「你在跟一個小寶寶吃醋。」他下了結論,唇邊同時揚起一道笑意。
「我沒有。」她紅了耳朵,窘得想找地洞鑽。
「你和他不一樣。」他摟住她的腰,把她往懷里帶,兩人一同沉入沙發里。
她的臉頰偎在他的胸前,听著他的心跳,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我感覺像是分開了一輩子。」她說。
「你身邊還有一個人陪,我則是要一個人背負著操心你安危的苦。」
「如果不是你故意隱瞞身邊有危險,什麼事都把我蒙在鼓里,我也不會走到偷偷跑走的那一步。」
「我的用意是好的,保護你原本就是我該做的事。」他很堅持。
「我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我自己,也能照顧你。」她也很堅持。
「咕嚕。」寶寶發出一聲聲響,小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
孟喜兒連忙起身,安撫地輕拍著孩子的胸口,寶寶滿意地蠕動了下腮幫子又再繼續睡。
「真像個小皇帝……」他月兌口說道。
「沒錯,麻煩事一堆。」她肯定地點頭,目光卻溫柔地看向兒子。「但是,當你摟著他,看他安穩地睡著、他開心地喝著牛女乃、手舞足蹈地叫著……這些快樂可以讓父母忘記所有的麻煩。」
「是嗎?」韓德生蹙了下眉,淡淡地說道。
「你還沒法子對你爸媽的事釋懷嗎?」她撫著他的臉,懂得他腦中此時想法。
「我不能強迫任何人愛我。」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輕撫著他僵硬的臉龐,低聲說道︰「誰都有苦衷的,經過我們之間的這場誤會,你應該比誰都能體諒這件事才對。」
他瞪著她,覺得她的話像一把利刀,劈開了多年以來包圍著他的混沌憤怒。
當然,他曾經不只一次幻想過他的父母也許是因為生了重病、或者沒有能力扶養他,所以才會將他遺棄在育幼院。只是,他又總是會有一百個理由來反駁那些想法,是故他從來不曾真正說服過自己。
但是,光是他與喜兒之間所經歷的一切,就足以讓他知道有些事情實在是情非得已,他還有法子再怨懣下去嗎?
韓德生張開雙臂抱緊她,道盡所有他說不出口的謝意。
「總之,以後不會再有分離了。」他啞聲說道。
「但是,我得先帶孩子回我那里。」
他驀然抬頭,濃眉間揪出一道深痕。
「這里就是他的家。」他咬緊牙根說道,全身肌肉又緊繃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這里沒有孩子需要的東西。」她一手覆上他的頸背,輕輕按壓著。
他聞言,神色這才放松了下來。
他的指尖拂過她細致臉孔,感覺她現在在他身邊、在他的房子里,就算此時天塌下來,他也能有一肩扛起的氣力了。
「我已經請助理派人送了個嬰兒床放在客房。還有,我也讓助理聯絡了搬家公司,你只要把鑰匙交給助理,他們就會把東西送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洗個澡,安頓好孩子後,再好好地休息。知道嗎?」他命令地說道。
孟喜兒拉下他的手,神色嚴肅了起來。他的壞毛病又來了,又在自作主張了!
「為什麼不先問過我的意見,就擅自做決定呢?我不喜歡讓別人移動我的東西。還有,我那里已經有嬰兒床,也沒必要浪費錢再買一張。」
韓德生注視著她固執的眼神,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又在用他覺得最好的方式來希望她服從了。
「婚姻是由兩個人共同經營的。我不是你的屬下,我是你的婚姻合伙人,你該學會詢問我的意見。當時,如果你不是把我當成玻璃人兒一樣對待,也許我們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度過這一年。」
「我只是希望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只是希望能給你最好的。」他緊握著她的手,說出他的心聲。
她坐到他腿上,把臉頰偎在他的頸間,柔聲地說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但是如果你認為的最好,和我的定義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