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影松了口氣,急忙閉上眼楮佯睡。
莫浪平怕自己欲念作祟,不敢上榻。于是,推開邊窗,好讓夜里涼風冷卻他火熱身軀。
他背靠著牆,靜靜地凝視著她,這般淡雅的眉眼口鼻,他早早便印在腦里了,可彼時心里總掙扎著性別之防,總是必須將心頭情感當成洪水猛獸般防堵。
如今他便是高興瞧得天荒地老,也不會有人礙事了。更讓人開懷的是,他再也無需擔心男人如何合歡此一問題了。
莫浪平瞧著石影,見她呼吸慢慢平穩,顯然是睡沈了。他唇邊笑容滿滿,也緩緩地閉上雙眼,倚著牆跌進了夢鄉之間。
可興許是莫浪平此時坐著姿勢,與他先前在山谷間搜尋石影時,只能屈身于石穴間之睡眠樣子相仿,惡夢很快地隨之而至了。
夢里的石影,正從山崖跌落而下。
不!
莫浪平從夢里驚醒,驀然坐直身子,腦海里盡是她滑下山崖的那一幕。
他慌亂地轉頭一看——
石影合著眼,一身白裳的她正趴臥在他身邊。
月光沐于她半邊清麗臉龐上,襯著她微啟粉唇、縴細雙肩,看起來就像是他的一場夢境。
他不安了,連忙伸手探觸著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極緩,但確實是在呼吸著。
莫浪平釋懷地長吐了口氣,卻怎麼樣也壓不下心頭驚惶,他飛快躺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緊攬入懷里。
石影原本睡得正沈,突然被人緊緊抱住,她慌亂地張開眼,對上了一雙火熱長眸。
她紅了臉,伸手擋在他的胸前,努力地想拉出一點距離。
「你……別這麼盯人。」
「我夢到你掉入山崖。」莫浪平氣息粗重地說道。
「我沒事了……」石影看著他蒼白臉色,感覺到他全身都在顫抖。
她也心疼了,不自覺地便摟住他的手臂,試著想要安慰他。
她或者經歷過一段什麼都不知情的黑暗日子,可他當時卻是要背負著害她掉下山崖的罪惡感,且獨自承受著失去她的深沈痛苦啊。
「我沒事。」石影更加擁緊了他,只希望能停止他的顫抖。
「我知道……我知道……」莫浪平捧住她的臉龐,聲音破碎地說道︰「答應我,你不會再離我而去。」
「我不會。」石影覆住他的手,目光也定定地回望著他。
「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會再離我而去?」他下放心,還要再問。
「是的。」她堅定地再點頭。
莫浪平微揚唇角,將唇覆上了她的手背。
石影不會知道他心里其實養了一頭不安巨獸,無時無刻地咬著他。因為他知情一旦她恢復記憶後,便會對他這段時間的擅自霸擁感到憤怒的……
莫浪平不敢多想,雙臂擁她更緊,並將臉龐埋入她的頸肩里。「今夜讓我抱著你,好嗎?」
石影沒法子拒絕,如同母親擁著孩子一樣,她輕撫著他的發絲,直到他放松身子,進入睡眠之間……
夫妻啊,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棒日早晨——
金烏鎮官府派來了一輛只有縣令來巡視時,才會用到的華貴車駕。
華貴馬車載走了莫浪平與石影,一路平穩地駛進了金烏鎮上最大的「長風茶館」。
「長風茶館」掌櫃站在門口,一路將人送至了最大客房,這才連番作揖地退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鎮上來了什麼皇親國戚。
而始終被莫浪平擁在身側的石影,則是直至此時才知道,原來莫浪平真如他所言,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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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後,在金烏鎮里長風茶館東側入口,門前人龍綿延數尺,隨著天色漸漸暗去,人群卻始終沒有散去的跡象。
「謝謝莫大夫,您當真是神醫再世。我娘身上這癢,讓她已經好幾年睡不著覺。您瞧瞧她此時身上皮膚也不紅,也不眩暈頭搖了哪。」一名前來叩謝的孝子跪在地上,拚命地磕著響頭。
「起來,別折我的壽!」莫浪平大掌一揮,不悅地瞪他一眼。「前日不是還嫌我開的強蠶、娛蚣吃了會要人命嗎?」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如今您便是要我們吃蠍子、毒蛇,我們也……」
「去去去,別吵了我看診……」莫浪平最不愛別人嘀嘀咕咕,使了個眼色讓店小二捻人離開。
橫豎他想听的,才不是這種閑雜人等之稱證。
莫浪平故意皺了下眉頭,聳了聳肩膀。
「喝茶。」始終坐在莫浪平左後方的石影,馬上遞來熱茶。
莫浪平接過茶,飲了一口,目光就這麼停留在石影清雅容顏上,又瞧得痴了。
她今兒個穿著一襲白綢衫子,縴體動人,素發輕綰,雅勝夏荷。
石影之美,美在她眼里眉梢那股淡然。可他就愛挑開她的淡然,擾亂那一池春水,因為那是只有他才能辦到之事哪……
「你別再盯著我,外頭還有一堆人等著你哪。」石影垂眸而下,輕聲斥喝著。
「我累了。」他平時可不是這麼好心之人,可現下局勢不同。
若非為了讓石影知道她丈夫有多麼舉世無雙,他又何需如此拚死拚活地為眾人看診。
「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你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了。」石影拾起一方素帕,捺了捺他微濕前額。
她傾身瞧了眼天色,喚人先去為他燒些洗澡水。
「明天就要離開了,今日再多瞧一個時辰吧。」莫浪平故意這麼說道。
石影淺淺一笑,目光里全是贊許。
「自己身體也要照顧哪。」她說。
「你晚上幫我捏捏,我就不酸痛了。」莫浪平用著只讓她听到之聲音說道。
石影紅了臉,想著前幾夜若不是她月事正好來了,兩人早該有了夫妻之實哪。
「我先去看看房晚上準備了什麼菜肴?」石影起身往外走,不小心踩著了裙擺,整個人往前一跌。
「小心。」莫浪平健臂一伸,攬住了她身子。
石影小聲道謝後,辣紅臉龐,就著他手臂站起身,小聲問道︰「我以前也這麼常踩著裙擺嗎?」
「你之前總是穿著男裝,陪著我四處行醫,自然不習慣穿裙,不如你明兒個就換回男裝吧。」莫浪平笑著說完,卻又馬上板起了臉。「等等,還是等咱們離開這金烏鎮之後,你再換回男裝。」
石影被他滿臉介意的神情逗出了笑意。
這男人不愛別人多看她一眼,對她的在意從來就是表露于外,就連他在面對旁人時的陰陽怪氣脾性,也總會在她面前收斂得一干二淨。
「好了,你快去後頭休息。」莫浪平見她站久了,忍不住出聲催促道︰「要是坐不住,就自己去後院練練功。」
「我又不是孩子,會自個兒打理好自己的。」石影笑著轉過身,往內院方向走去。
「莫大夫夫人秀外慧中,穿起男裝定也是俊俏過人。」一名病患想拍馬屁,放聲說道。
「就算我家石影好看得不得了,也輪不到你一對眼珠滴溜溜地亂盯著人。」莫浪平不客氣地瞪他一眼。
「石影?石影在哪?」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莫浪平濃眉一皺,大聲說道︰「說話的人到前頭來。」
一名三十多歲清瘦婦人,從人群間走到了莫浪平面前。
「你認得石影?」莫浪平眯起眼看著這個與石影其實有著三分相似的婦人,胸口不期然地一窒。
「我有個麼弟就叫石影。我十歲時,就被我爹賣了,與他至少已經二十多年未見。」石雲說道。
「石影是莫大夫的夫人,不是你麼弟啦。」人群里有人開口,爆出一串大笑。
「我現下知道了,笑什麼笑!」石雲回頭狠狠瞪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