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手段陰狠,看來就連你爹娘之死因,都得詳加調查一番才是。」西門豹冷著一雙眼,雙臂交握于胸前,不客氣地說道︰「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拿性命冒險。」
華紫蓉怔怔地看著西門豹,失神到甚至沒能將他後面的話听清楚。
爹娘之死當真也與叔叔有關嗎?倘若一切都是叔叔所為,那她又該如何自處?姊姊之生死未卜一事,又該由誰來承擔呢?
「蓉兒,咱們還是速速先回……」胡仁湘一心只記掛著要將她帶離此處,別再讓那西門豹佔了上風。
「師父,青幫來襲。」
艙外忽傳來一聲急喊,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之雜沓腳步聲。
「領著所有人全退到安全之處。」西門豹眼色一冷,板著臉下了榻。
青幫來得適時,正好讓他一泄胸中此時怒氣。
華紫蓉一听船上之人有難,心里一慌,也急著要往外走。
西門豹冷掌一推,便將她整個身子再推回了榻邊。
「若不是我對你還有些興趣,方才那些話我連提都懶得提。」他的耳語只讓她听見。
還有些興趣……華紫蓉望著西門豹背影,心頭驀被一記長針直刺而入,痛得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可笑哪,她如今本該是掛心于姊姊安危之際,竟還會為了西門豹之無情而心痛哪……
「蓉兒,我們快走。如此豺狼地不是久留之處。西門豹之話,未必可信啊……」胡仁湘拚命勸阻的聲音未畢,但听得甲板上傳萊了一陣聲嘶力竭——
「西門豹納命來!」
「哼。」兩道簌簌長鞭聲,伴隨著筋骨斷裂之喀啦聲與慘叫聲響起。
華紫蓉身子一顫,知道外頭應該有人喪了命。她慘白著臉色,趄身便想走出艙房阻止。
「萬萬不可瞠入渾水,那魔頭之事與你無關,咱們趁此混亂逃走,方是上策啊。」胡仁湘拉著她躲到了窗邊,一同窺視著外頭戰況。
華紫蓉自窗邊抬眸一望——背心都涼了。
一群青衣蒙面人,手持長劍,正團團地包圍住西門豹。
西門豹衣袂飄然,腳邊躺著一個頸骨扭曲,已是一動不動之人影。
他會不會有危險?華紫蓉屏住氣息,雖不願他殺人,卻也不想見到他為人所傷。
「大伙兒上,宰了這個魔頭……」
甲板上,西門豹長鞭舞得飛快,形成了一道黑風,那凌厲鞭聲听了便讓人頭皮發麻。一時之間,青幫之人竟沒人能近身。
「我來!」一名青衣人咬緊牙根,沖入西門豹鞭風間。
慘叫聲與血肉飛濺聲同時,西門豹長鞭微停,一群青衣人圍成圓形劍勢,朝著他飛撲而上。
「不……」華紫蓉搗住唇,想別開眼,卻無能為力。
只見,西門豹指尖彈出幾支毒針,幾名青衣人被毒針封喉,正好成了他墊腳石。
華紫蓉閉上眼,腦子思緒紛亂,全身無一不在顫抖。
他沒事……可他又殺了人哪……
「華姑娘,你還待在這里干什麼?姊姊有難,怎能不快些前去幫忙呢?」一記壓低男聲,幽魅地于窗邊另一頭響起。
「你是誰,如何知情我姊姊之事?」華紫蓉驚呼出聲,外頭殺戮聲陣陣襲來,對方聲音微弱地幾乎不可聞。
「在下是西門府之人,因為心有不忍,特來報訊令姊之真實情況。」對方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姊姊怎麼了?」華紫蓉急著探頭,卻只看到一個低頭之黑衣蒙面人。
「你姊姊一行人于蒼山遇難,除了一個紅嬤之外,無一人幸存。紅嬤親眼目睹你姊姊被蒼狼擄上蒼山。」黑衣人說道。
「不……」華紫蓉臉色霎時一白,最不欲見之情況,如今竟成了事實哪。
她身子一晃,冷汗涔涔地濕了後背,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口。
她曾于茶館听得旁人說過蒼狼之暴行,說他模樣一如深山之間野猿,殺人之後茹毛飲血,視人命于無物。街談巷議之言,或有夸張,但眾人上蒼山後皆是有去無回一事,總是實情啊。
「你……如何知情?」華紫蓉聲音顫抖地說道。
「豹爺派了人去調查。但他寵你若寶,知道你听聞此一消息,必會貿然前往,便壓下了此一消息。你該趁他如今與青幫交戰,分身乏術,速與胡公子一並離開才是。」黑衣人急聲地說道。
「為什麼要幫我?」華紫蓉問道。
「我亦有兄弟姊妹啊……」黑衣人閃身離開,聲音悠悠淡去。
西門豹為何要欺瞞于她?當真是因為舍不得她冒險嗎?華紫蓉不解地看向甲板,猛然倒抽了一口氣,伸手掩住喉間欲嘔沖動。
甲板上已倒臥了數具尸體,每一具莫不皮綻肉開、肚破腸流。
而西門豹踩在尸首之上,鮮血濕了他明黃長衫下擺,但他手里長鞭未停,臉上漠然神色亦是未變。
她怎能相信一個視人命如草芥之男人呢?他蓄意隱瞞她姊姊被蒼狼擄走真相,應當只是為了要強留她在身邊吧?如此居心叵測,怎能不令人心寒呢?說要為她追查凶手,不過是個留人借口,因為他對她還未感到厭倦哪。
這人只自私地顧及他之喜好,根本不想為她費心啊!
華紫蓉看著自己不停顫抖之雙掌,強忍著眼眶熱氣,忽而一狠心,咬牙說道︰「胡大哥,咱們走。」
華紫蓉握住胡仁湘手臂,兩人無聲地沿著壁面移動,趁著外頭正與青幫之人纏斗未休之際,他們悄悄自陰暗處滑落胡家停于一旁之船艇。
胡家船艇順著風勢,船身飛快地往前,不過才一會兒功夫,便于滾滾江河之間,成了一遠處黑點,終至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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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便在華紫蓉乘著舟船遠之際,西門船艇甲板上仍是酣戰未方。
青幫雖已死了十來人,可大伙兒殺紅了眼,每個人都想搶前砍上西門豹一刀。只是,西門豹那柄長鞭漫天飛舞,鞭法忽快忽緩,總沒人能佔到上風。
西門豹見他們招勢已顯疲憊,且無新招再現,便已不耐煩再與這些人對戰。
「既然來找死,我不賞你們一頓痛快,這倒是說不過去哪!」西門豹寬袖一揮,一道淡黃粉末「血隨行」隨之飄散在空中。
「有毒!」青幫有人大吼一聲,卻阻止不了粉末狂飛撲身。
所有人才觸著那黃色粉末,但覺全身毛孔都劇癢了起來。
所有人跳來閃去、滿地打滾地抓額拂頰,直到皮膚見了血才得了一些痛快。只是,那痛快不過只是一瞬之間,西門這味「血隨行」最厲害之處,便是一旦沾著了血,傷口便要開始滲出白沫,腐蝕肌鼻……
「啊!救命啊!」青幫之人痛得在地上打著滾。
有人痛苦難熬,舉刀砍去了左臂,不料那「血隨行」卻因此沁得更深,滲得骨肉里更沈……
「有種。我賞你一個痛快!」西門豹長鞭擊向那人之天靈蓋。
喀啦一聲,那人頭殼裂出一道大縫,七孔流血,霎時倒地不起。
聲嘶力竭之慘叫聲隨著風勢飄散,竟像整座江面都染成了血腥一般。而西門家僕役早在上船時,便都已吃過西門豹所給予之諸多解藥,自然都是無恙。
「把這堆人全都扔進河里。」西門豹交代了一聲,踩過幾具死尸往前進著。
「青幫幫主狗急跳牆,竟然差了這些酒囊飯袋來送死……」西門豹才冷哼了幾句,神色卻旋即一變。「朱富江!」
他大吼一聲,船上回音徐徐,卻是許久不見人影。
西門豹眉頭一擰,心下已然明白。
八成是朱富江勾結了青幫,想趁此混亂偷走毒藥,方才青幫那堆酒囊飯袋,不過只是聲東擊西之計罷了。但這青幫究竟給了朱富江多大利益,竟能讓他不顧毒發無解藥之死亡陰影,與青幫勾結?西門豹皺起眉,站在原地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