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羅驀抬頭,順著師傅手勢望去,無艷正緩緩張開了眼。
那是一對會讓日月無光之明眸,那是一對漆黑如夜之沈眸。只是,這雙眸子像似蒙塵珠玉,少了一層熠亮光澤——
他瞧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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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後——
「無艷,你今兒個走了一個時辰的路,氣息瞧來也不甚喘。看來經過這幾個月之調養,你身子骨真是好了下少呢。」
段雲羅攀扶著司徒無艷手臂,兩人並肩踏于海灘邊。
司徒無艷听著那柔軟如緇聲音,絕美雙唇漾出淡淡一笑。
他而今除了目不能視之外,身子在簡陶及她的呵護之下,確實已恢復了九成。
說是恢復了九成,卻仍然不及尋常人健壯。
簡陶大夫說,他內髒當年腐壞過劇,能再活個十年、八年,便已經是大幸。
如同他當初吞下毒藥之咽喉,如今雖也能說話,但聲音卻永遠沒法子清亮。
他能吃食物,但除了搗爛之粥品,卻也沒本事咽下其它食物。他能咀嚼肉,但他胃腸卻沒法子吸收。幾回喝了肉粥,總是痛得在地上滾。是故清醒至今,他沒吞過一口肉。
只是,段雲羅總說茹素是在幫他積福壽,是故總陪著他一同茹素。
司徒無艷一忖即此,神色益發柔和了,他側身握住她扶在他臂膀之溫熱柔荑,不由分說地便將之牢牢地裹在掌間。
他如今什麼也不求了,只盼得有她陪伴在身邊,便覺得能弭去他所有不幸。
「累了嗎?」段雲羅之手被他這般緊覆著,感覺心也隨之擰了起來。
「和你在一起,便不倦。」
司徒無艷傾身望向她的面容,不能視之美目依舊鬧得她飛紅了臉龐。
司徒無艷眼不能視,行為亦隨之放縱了起來。他病痛了那麼多年,少活了別人那麼多時間,他而今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根本不想理會任何人想法!
誰都管不著他——除了段雲羅之外。
「再替我把脈,看看我何時雙目能視?」他不死心地追問,說話嗓聲細听之下,其實嗄啞不若常人。
段雲羅聞言,心虛地別開眼。
「雲兒?」
段雲羅听他喚人,只得伸手握住他手脈,指尖微一施力,測得脈象好半晌後,她只是低聲沉吟道︰「待調好了腎氣,也許再過一陣子便能瞧見吧。」她能說實話嗎?
「你在說謊。」司徒無艷說。
「我……」段雲羅一驚,急忙縮了手,後退了一步,活像他已知曉真相一般。
「你說謊時,聲音總在顫抖。」
「你……啥時發現此事?」她搗著胸口,掌下心兒怦怦狂跳著。
「目不能視,耳朵自然會靈敏些。」
段雲羅聞言,神色又是一黯,絞著衣襟,心陣陣地揪痛了起來。
若是病寬奪了他光明,那也就罷了。偏偏他沒法瞧見,是因著晴明兩穴被師傅給制住了,要她如何與他說分明呢?
「雲兒……」司徒無艷擰起眉,再度朝她伸出手。
段雲羅款步上前,又將小手放回他掌間。
「你別內疚。」
「我並無內疚。」他一說,她更內疚了。
「又狡辯。」
司徒無艷握著她雙肩的手掌瞬間滑落入至她腰間,指間才輕動著,怕癢的她早已笑得偎在他身側瑟縮起身子。
「別鬧……呵……」
段雲羅笑聲如同鶯語滑過花間,似冷泉流遍他受傷心扉。
「我真愛听你笑。」司徒無艷指尖從她縴縴腰間一路滑過她頸子,撫上她笑成灼熱之粉頰。
段雲羅很快地看了周遭一眼,旋即拉著他的手奔進一處岩洞。
一入岩洞,冷涼濕氣才沁上司徒無艷肌膚,他便撫著她臉頰,吻住了她雙唇。
早已忘了他們是在何時首次四唇交接了,他們之間相愛,自然得像是早已注定一般。
她看了他那麼多年,早有愛慕之心。一個水泉般冽美人物,任誰見了都要失神的。況且是陪伴了他六年的她?況且,他雖目不能視,才智反應卻不在她之下,怎麼叫她不為之傾倒呢!
而司徒無艷對她的聲音如此熟悉,在見不得一物的視線里,她便是他唯一的光明。他打小沒了娘,從來沒人對他是這般不求目的之好。更遑論,他雖是自小早熟,世理人情懂得多,她言談間之聰慧與見識卻也經常教他折服啊。
在這座島上,沒人比段雲羅更知情司徒無艷之傷痛。
在這座島上,也只有司徒無艷能完全包容段雲羅,接受她的任性。
這般互相欣賞的兩人,自是將彼此當成唯一擁有,一時一刻都舍不得分開。便連她日日讀書時,他都要坐在一旁聆听的。
灰虎師傅因為知道司徒無艷目不能視,自然對他松去了戒心。而司徒無艷有著過耳不忘之好腦袋,舉一反三能力經常讓灰虎師傅咋舌,久了也不免對他多費心些。
只是于醫藥這方領域,無艷因著日日都要咽湯藥,便是怎麼樣也提不起興致,否則應當也能上手幾分吧。
段雲羅心里想著司徒無艷干百般之好,小手不由自主地便更攬緊了他肩臂,迎接著他一日較一日更加灼人、惑人心神之熱情。
司徒無艷鼻尖繞著女子肌膚香柔,耳間听著她動情之淺淺呼吸,情動之柔荑撥開她胸前衣襟,放肆地探求著她褻衣底下那片柔軟胸蕊。
她拱起身,為他指尖揉勁酥倒,不得不重咬著唇,方能不嚶嚀出聲。
「別……」她發出稚貓般的嬌喘聲,卻不敢貪眷得太深。「灰虎師傅說他今日午後會回來。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到了……」
司徒無艷原是不依,如同孩兒撒嬌般地益發攬緊了她的腰問,不肯放人。
「等咱們……真成親了之後……才許你再更進一步……」段雲羅指尖撩著他絹絲烏發,羞紅了臉低聲說道。
她這話逗得他心花怒放,雙唇漾笑,手掌揪住她手臂壓她向前,撫著她面頰,再偷香了一個吻,方肯放人。
「你那灰虎將軍師傅又去斡旋復國大計?」司徒無艷柳眉一皺,摟著她坐起身,听著她窸窸窣窣整衣聲。「‘一年又過一年春,百歲曾無百歲人’。他們平頭已是六十歲之人,要他們別再興風作浪了,我們好好在這個地方終老一生不也是一種福分嗎?」
「唉……」淡淡一聲嘆息是她的回答。她背負了這麼多期待,又豈能一掌砸碎眾人之夢?
「你若是回朝掌政了,我們之間該如何?」司徒無艷捧住她臉龐,一提此事,便不免焦煩了起來。他桃李般面頰直逼到她面前,非得求出一個答案不可。
「傻子,回朝掌政豈是這般容易之事。」她輕啄了下他唇邊,輕聲說道。
「天下人都知道長公主素有聰慧美貌之名。若是有了外援之力,你豈有無法回朝掌政之理。」司徒無艷聲調不穩地說著他的見解,心中卻是波濤洶涌。
他好不容易求得了這麼一個能夠與他相知相守相許之人,他怎甘心放手讓她定到一個他永遠踫觸不到的高位。
「‘聰慧’二字,得多謝諸位師傅教誨。至于美貌,又有誰敢在你之前自稱美貌呢?」言語至此,她不禁怨起自己虛榮,即便交心至此,她仍沒有勇氣告訴他她面貌平庸。
「不要再提我的美貌了。」
「是你的美貌將你送到我身邊的,我偏要說你好看。」她戲謔地繼續說道。
司徒無艷十指模索著撫上她面皮,不客氣地一捏。
「好疼!」
「活該你疼,誰要你膽敢如此戲弄我。二話雖說如此,大掌卻在同時放輕了力道,輕撫過她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