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不重要。」張三瞪了這個腮幫子鼓鼓的小子一眼,繼續擺出「汝當視楚狂人為蛇蠍」之驚懼模樣。
「那麼重要之處為何?」諸葛小雨又問。
「總之,‘听說’那名偷兒被抓進牢房後,所發出之驚天動地慘叫,足足持續了一天一夜。衙門里的爺說,八成是被人腰斬,或是一根根拔了指甲哪!」張三歪眼斜嘴,做出鬼樣。
諸葛小雨心頭一驚,臉色也變得慘白了。怎麼阿爹要自己投靠的,竟是這樣一位殘暴成性的將軍哪?!
「總之,小客倌听我一勸,千萬別輕舉妄動。這楚狂人將軍就是狂人一名,任何腦子清楚之人都知道不該離他太近。」店小二好心地說道。
諸葛小雨放下空碗,小臉苦哈哈。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空空如也的三只空盤與一只空碗。這名小客倌是在何時用完餐的?那可是四人份餐食啊!
「這下真糟了,誰知道楚狂人會是這樣一個萬惡不赦之人。」嘴里沒東西好咬,諸葛小雨只得咬起指頭,叨叨碎念起來。「可我一定得找著他啊。」
「你找楚將軍做啥?你是他啥人?」張三好奇追問。
「我是他的家人。」阿爹交代外人面前就得這麼說。
諸葛小雨此話一出,店小二倒抽了口氣,嚇得後退三大步。
張三白眼一翻,虧得身旁人撐了他一把,否則早早便摔倒到地上。
「你們--」
諸葛小雨才開口,身邊重重人潮頓時像被狂風吹散到天際一般,全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個楚狂人,當真這麼駭人啊?
諸葛小雨低頭喝茶,眉毛打了十八個結。
幸好阿爹料事如神,千交代萬囑咐地要她別露了女兒身,否則這窮凶極惡的楚狂人一旦知道她是他指月復為婚的未過門妻子,說不準一抬腳就把她給踹進海底喂魚。
不過,她畫了這麼粗的兩道劍眉,還用特制泥漿涂深了肌膚,還拏了土黃色藥膏塞住她全身最像姑娘的兩只小梨渦,現下除了個兒小了點之外,真個是平凡到沒人能猜出她是女兒身吧……
諸葛小雨這麼一想,心里便安了心。她端起茶碗,又連喝了兩大杯茶。
什麼味道--好香!
諸葛小雨鼻尖動了下,馬上聞出是辣炒鮮菇那股又嗆又野之獨特香氣。她咽了口口水,撫著肚子,覺得肚子又餓了起來。誰叫她天生食量大呢?
「小二哥,再來一份素炒面哪!」諸葛小雨拍桌子叫人。
木桌啪鏘一聲,裂成兩半,往地面倒下。
諸葛小雨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地面上橫尸遍野的木塊,毫無意外地听見身後一堆倒抽氣聲音。這不就算她硬說自己是個十八歲姑娘,也沒人會相信吧。
唉,力大無窮又豈是她的錯嗎?
***bbs.***bbs.***bbs.***
這日傍晚,難得的冬陽曬得每個人頭頂全都熱氣騰騰。
諸葛小雨卸去身上醬色斗篷,在一群人的尾隨間,走到船塢邊,等待舢板船夫為她捎上信息給楚狂人。
船夫顯然對代為轉交信件一事,甚感不安。「狂島」上誰不知曉楚狂人連日來脾氣惡劣至極,有誰願意吃飽撐著去捋虎須啊。
諸葛小雨雙手遞上阿爹的親筆信,英氣颯颯之聲于風中揚起。
「這位大叔,煩請轉告楚狂人將軍,說這是諸葛長風寫給他的信,他便會收下的,我就坐在這等著會他。」
諸葛小雨盤腿在木頭棧板坐下,從懷里掏出一顆素包子,津津有味地吃著。
阿爹抓準了她嘴饞弱點,知曉她為了想要早日大快朵頤,嘗遍天下各式美饌佳肴,鐵定會拚了命地找到楚狂人的。
可阿爹一定沒料到這京里素食飲饌花樣也很驚人,光是包子便有十來種花樣。日後,她定要每種口味都嘗遍,如此一年後回鄉時,方可了無遺憾。
諸葛小雨填飽肚子後,背倚著一棵大樹,被徐徐海風吹沈眼皮,打起了盹兒。她微張著唇,臉蛋才一偏,便已咚地一聲進入夢鄉之間。
「听說,這位小兄弟是楚狂人的弟弟!」
「听說,他一到客棧就砸了人家桌子!」
睡夢中,一群七嘴八舌群眾,吵得諸葛小雨沒法安眠,只得睜開眼。
她才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正巧便瞧見了一艘篷蓋舢板小船朝著這兒駛來。
「楚將軍來了!」人群間有個孩子大喊了一聲。
諸葛小雨一躍而起,站到碼頭上,仰望著小船上那個神色黧青之巨人。
巨人披散著長發,穿著一襲藏青軟衫,不但無視于風微寒,反而敞著衣領,露出黝實胸膛,那股傲然氣勢活像他天生便該是個將軍。
這人八成便是楚狂人了吧!諸葛小雨在心里忖道。只是這楚狂人的個頭居然比她阿爹還高、還壯,這未免太駭人了些。
諸葛小雨直勾勾地望著楚狂人那兩道閃著烈焰的黑眸,一時之間竟忘了要合上嘴巴。
好亮好沉的一雙黑目哪!
她最鐘愛的那柄烏鋼刀在陽光下,閃爍的便是這般黑金熠亮光澤哪!
「你是諸葛小雨?」楚狂人一眼便瞧了那個猛盯著他瞧,一臉不怕死模樣的小家伙。
「正是。」諸葛小雨興奮地朝楚狂人揮著手。「你是楚狂人,對吧。」
楚狂人怒目一瞠,稜角臉龐一望即是毫無善意可言。
此時,船上、岸邊亦正刮起一陣海風,吹得眾人心頭冷颼颼,只有諸葛小雨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前走,也仍舊賣力地朝著楚狂人頻頻送笑。
她--終于見到楚狂人了,以後雞鴨魚肉通通可以不用忌口了!
扁是想到這點,諸葛小雨的笑意幾乎擠歪了臉蛋兒。
楚狂人瞪著諸葛小雨臉上的滿滿笑意,他彈了下手指。
小船在離岸十步處停了下來,顯然無意再靠近了。
楚狂人雙臂交握在胸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那個蹦蹦跳跳像個猴子,膚色微黝,眼珠亮得像龍眼核,身穿玄青色袍衫,足蹬著被黃泥染污的長靴、身量最多只能構及他胸口的諸葛小雨。
諸葛小雨長得和師父一點都不像!況且,師父、師娘皮膚都極為白皙,怎麼偏生出了一個烏抹抹小子?
「楚狂人,你瞧過我阿爹寫給你的信了吧?」諸葛小雨呆呆笑著說道。
「誰準你叫我名字的?」楚狂人怒目一瞪,凶神惡煞的模樣盡現。
「為啥不能叫你名字?」諸葛小雨奇怪地瞥他一眼。
「除了當今皇上,沒人會直呼我的名字。」
「莫非直呼了你名字要被砍頭嗎?」她興奮地喳呼著,極想知道答案。
楚狂人臉色驟凜,心頭火倏地狂燃而起。好一個諸葛小雨,說起話來竟敢如此沒大沒小!
哼,既然這只小猴子膽敢當面挑釁,那他便來試他一試。
「上船說話。」楚狂人命令道。
「船沒靠岸,我怎上船?」這人果然不愧是阿爹的唯一弟子,怪里怪氣模樣像足了她阿爹。
「扔繩子給他。」楚狂人用眼神讓船夫將船上那捆粗繩,朝岸邊擲出。
他要船夫扔繩,原意是要讓諸葛小雨將繩子系在岸邊木樁上後,再以輕功沿著那條繩子登上舢板小船。當然,如果諸葛小雨掉進海里,那也只能怪其學藝不精了。
楚狂人面無表情地望著岸邊正對著繩子苦苦思量的諸葛小雨。
「你要我靠這條繩子上船?」諸葛小雨抓抓頭發,苦惱地皺起眉。
「對。」故意不說他想要諸葛小雨如何做,存心要刁難人。
「成!幸好我今日吃飽喝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