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才姬子夏要離去時,緊握著他手掌的眷戀模樣,還有這一幫子船員驚嚇到臉色發青的神情,皇甫昊天不免失笑出聲了。
「莊主?」船首實在不明白這海圖有啥好笑之處。
「沒事,你繼續說。」皇甫昊天輕咳一聲,掩去笑意。
處理完公事,皇甫昊天在傍晚時分離開船舶處,驅車回到府邸。
沒急著找姬子夏,因為想讓她多歇息一會,是故皇甫昊天先行至書房與朱管事談論著朝廷新任「提舉市舶司」該如何送禮打點之事。
只不過,當皇甫昊天一直等到晚膳時分,而姬子夏還未現身時,他的心里已有了不好預感。
他即刻要李五兒去喚人。
半刻後,李五兒氣喘吁吁地進來答復道︰「姬管事的房里和您的房里,還有這整座宅院都找遍了,就是沒瞧見人。」
「她妹妹呢?」皇甫昊天厲聲問道。
「也不在。」
皇甫昊天劍眉飛上一股殺氣,他霍然起身,飛沖到她的房里。
里頭果然空無一人!
他拉開所有櫥櫃,發現他為她裁的幾件價值不菲的夏衫全擱在櫃里,而她的隨身包裹自然早已不見蹤影了。
「姬子夏!」
皇甫昊天大吼出聲,將她的幾件衣服都往地面一扔。
黑色長靴踩污了一地素色衣裳,狠狠跺得磨破了新布。
她分明是算計已久,讓他對她依戀更深、讓他對她百依百順、讓他以為她是願意待在他身邊一生一世了。
包可惡的是,她竟等驗船之事全都結束了,才選擇離開。她冷靜得讓他心寒。
原來,這些時日的恩愛全是假的。
她要離開的心機,才是真的。
她對他,全無留戀!
皇甫昊天走出房門,冷眸如刀,瀟灑俊容凝上一層冰,凍得讓人連瞄上一眼,都要心生寒意。
李五兒僵著身子站在門口。
皇甫昊天厲聲地對著李五兒說道︰「讓朱管事去把密州的畫工全都找來,我要他們日以繼夜地繪出姬子夏的模樣,明兒個一早便要畫像張貼在鄰近幾座城鄉!」
他要姬子夏走不出密州。
稍晚,鄰近幾所皇甫商行,全都接到了協尋姬子夏行蹤的信函。甚至在大街小巷鑽營的乞兒,也被召到了皇甫別院看過了畫像。
皇甫昊天重金撒下天羅地網,就不信找不著她!
夜深月升,皇甫昊天板著臉走出大門口,因為不想待在宅院里看到任何與她有關的一草一木。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快馬疾速朝著皇甫昊天直奔而來。
皇甫昊天握緊腰間烏骨折扇,嚴防以待。
馬蹄聲漸近,一名濃眉大眼,身形高壯、氣勢剽悍的男子,倨傲地飛奔到皇甫昊天面前。
完顏朮金剛怒目,劈頭就問道︰「你是皇甫莊里的人嗎?」
「皇甫昊天。」
「原來是皇甫莊主,我是君緋雪的男人完顏朮。」完顏朮躍馬而下,大步走到他面前。
「你來遲了,君緋雪已經被姬子夏帶走了。」皇甫昊天瞇起眼,冷冷一笑。
「我要殺了姬子夏!」完顏朮怒吼出聲,霸厲眉眼有著斬殺千萬人的戾氣。
「君緋雪是姬子夏的妹妹,而我是姬子夏的男人。」皇甫昊天簡單說道。
完顏朮神色至此稍緩,也不追問他們的關系,直截了當地便問道︰「你開始找人了嗎?」
「懸賞剛貼上去。」
「派人去附近藥鋪盯著,緋雪天生有心疾,老是犯心疼,一定得服藥,絕不能過度勞累。」完顏朮愈說,臉色益發鐵青,下顎緊得像要咬斷牙根一般。
「我馬上吩附下去。你不是漢人,行走總不方便,尋人的事交給我。」
「賞金我可以付。」完顏朮豪爽地說道。
「賞金倒不必,讓你欠著一個人情債,他日有邊境買賣糾紛時,再讓你出面。」這男人有股王者氣勢,他不會看錯眼。
「沒問題。」完顏朮說。
兩個男人達成協議,只等著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將他們的女人擄回到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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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炎炎,沒一點風,悶得人只能猛咽口水。車廂內,雖是敞開後簾,卻仍是散不去里頭暑氣。
「緋雪,妳身子還撐得住嗎?」姬子夏遞過水壺給君緋雪。
「我還好。倒是姊……妳這幾日臉色很不好哪。」君緋雪拿著布巾拭去姊姊額上的汗。
「我沒事的。」只是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膽罷了,總覺得前兩日有幾名乞兒看著她的眼神很不尋常。姬子夏勉強擠出一笑,安撫地拍拍君緋雪的肩。
離開皇甫別院已數日,她和緋雪以夫妻相稱,一路上避開皇甫商行,專挑靜謐路徑走,準備朝著藥材集散地四川前進。
依著她的想法,四川不靠海,藥材又是皇甫家最不熟的一塊領域。況且,那地方沒有一家皇甫商行,她們行蹤應當不至于曝光才是。
為了掩人耳目,緋雪在路程上總戴著一記紗羅掛頭遮住臉面。
姬子夏則是以深色藥泥染黑膚色,膚色一深,便少了許多人認定她像個「娘兒」的話語。
姬子夏雇來駕車的農戶,在馬車前頭大聲問道︰「小鮑子,前頭有間客棧,旁邊正巧有間藥鋪,要在這里下車嗎?」
「有勞郭兄了。」姬子夏說道。
姬子夏扶著君緋雪下了車,將她安置在房里後,便走到旁邊的藥鋪,替緋雪抓了藥,也替自己拿了幾帖去暑氣的藥。
她這幾天頭昏、食欲不佳,她想約莫是中暑了。
但,她不敢讓大夫把脈。
昨日有位大夫就連替緋雪把脈一事,都要扯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限,硬是要隔線把脈了,她還能如何?
醫者本該父母心,現下卻全都成了欺世盜名的偽君子,她又怎敢在這些腐儒面前,曝露她男扮女裝的身分呢?
姬子夏在藥櫃前付了銀兩,將藥包緊抱在胸前,不禁想起了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或者多情,但他卻未曾懷疑過她的能力。在知道了她的女兒身之後,他仍然信任她的判斷能力,也依然將工作之事全權交代予她。
可惜啊……這世間總沒有十全十美之事。她沒法子相信他會只對她專一,只好未雨綢繆地趁著心碎之前先行離開。
那些時日與他的如膠似漆,便是要為自己留些回憶哪!誰曉得離開後,腦中只要閃過他的臉孔,便要鼻酸,便要心痛。
她彎,低喘著氣,心悸了起來。
以後,只要她一想到皇甫昊天,她就得這麼犯心疼嗎?
姬子夏緩慢地踏進客棧,心神恍惚的她,未曾察覺到里頭異常的靜謐。
「總算回來了,我的姬管事。」
姬子夏听到這個聲音,頓時頭皮發麻。
「逃了七天,逃過癮了吧。」
皇甫昊天怒沈的聲音,朝著她臉面直落而下。
姬子夏抬起頭,一陣暈眩突襲而來。懷里的藥掉了一地,她無暇撿起,忙著抓住離她最近的支撐點──
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咬牙切齒地瞪著臉色蒼白,雙唇顫抖不已的姬子夏。
他粗重地呼吸著,只想掐死這個沒心少肺的小人兒。
「以為巴著我求饒,我就會原諒妳嗎?」皇甫昊天大掌扣住她的雙肩,猛烈地搖晃著她。
「我……」姬子夏仰頭望著他冒火黑眸,眼前乍然一黑。
她,昏倒在皇甫昊天懷里。
皇甫昊天瞪著懷里毫無血色的她,驀地爆出一聲大吼︰「該死的妳!」
皇甫昊天打橫抱起她,便往隔壁藥鋪走去。
這女人究竟是要讓他擔心到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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