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我只是要你記住一件事--」
他握住她的下顎,紅瞳中的火光定下不減的信誓︰「休想我會讓你去踫避子草!休想我從此不踫你的身子!包不要妄想在二十五歲之時把你自己弄死!你死亡之日,就是我和孩子一起步上黃泉路的那一天!」白芙蓉慟哭失聲,整個人幾乎再度昏厭在黑嘯天的懷里。
「別那樣待我……那太殘忍……」
「把解法告訴我,一切都會迎刀而解。」黑嘯天放低音調誘哄著她,輕吻下停地落在她的眉心之間。
「哎呀,芙蓉丫頭,你別哭成這樣啊!傷心傷肝傷肺傷眼啊!」
黑玄之的身影自空中現身,發絲已較先前短縮,看出是費了些力氣才進出了凌天閣一回。
黑嘯天臉色一斂,抱著白芙蓉坐直起身。
--「絕艷解法,我已經找著了。」黑玄之以密音向黑嘯天說道。
--「解法呢?」黑嘯天急迫地傳聲回問。
--「待會兒再告訴你吧!」黑玄之的臉上閃過難色,繼而說道︰「現有另一要事得先為之。我回來之前,先至白玉相所居之綠竹屋走了一回,正巧見著她走入屋後竹林之後的一處結界。她表情謹慎異常,其中必然有隱情。」
白芙蓉無神的雙眼看著兩個無言的男人,隱約猜到他們之間有著不讓她得知的對話,卻無力再去追問。
黑嘯天方才生死與共的宣言,已經嚇得她快要失心瘋狂。
「快點出發吧,遲了就搶不到先機了。」黑玄之急忙忙地說道,一揮手就隱身移形。
「我們得出門一趟,身子還捱得住嗎?」黑嘯天將她密密裹在斗篷里,細心摟著。
她不說話,雙眼直瞅著他︰
「捱不住又能怎麼辦?你沒打算放過我啊……」
她心碎的淒泣飄散在空無一人的石屋之中。
第九章
第九章
白芙蓉萬萬不曾預想到--
黑嘯天會帶著她和玄師父一塊兒現身在綠竹屋後的竹林里。
被他的手臂攬著逼近那處結界,她恨不得用刀子在身上劃出一道血痕,省得他看到了真相。
她不要他看到「她」!
她要他記住她最美的樣子!
「你知道這個結界之後有什麼?」黑嘯天察覺到她的恐慌,握住她冰涼的雙臂,沒讓她離得太遠。
「這是巫真之首才能結出的花之封印,誰都沒法子進入的。」她故作鎮定地說道,可惜忘了驚惶的眼眸泄了底。
「在我眼前,巫真之首僅是巫真之首,而非巫咸國之首。」
黑嘯天傲慢地說道,修長十指拈出她再熟悉不過的花之封印手勢。
白芙蓉什麼都來不及想,結界已被破解,三人仍被隱身法覆了身,輕易地進入那處她目前仍無力只身進入的秘密結界。
綠竹屋赫然在望!
白芙蓉的呼吸一窒,所有的一切來得太快速,她沒有一點時問去反抗!
她緊握成拳的小手無力地松開後垂下,任由黑嘯天那股從來就不由他人拒絕的氣勢牽動著,三人身形穿透了竹門、進入了屋內--
當腐臭味撲鼻而來、當竹床上蠕動的肉塊進入眼里、當黑玄之的倒抽氣聲傳入耳里、當黑嘯天攬住她的身子僵直如石……
她知道--
一切都來不及了!
白芙蓉冷靜地看著綠竹屋內的一切,就當自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既然從來沒有人顧及過她的意願,她總是被強迫承受的那一個,那麼又何必驚惶失措?
「這…是怎麼一回事!」黑玄之咽了口口水,別開眼不忍再看一眼。
竹床上躺的是什麼?
一塊長了眼楮的蛆肉?
那雙眼太悲傷、太有情緒哪……
白芙蓉一瞬不瞬地盯著師祖,沒有害怕,沒有驚惶,沒有任何情緒。
黑嘯天的額上冒出冷汗,與她同樣冰涼的雙手落在她的肩上--
顫抖的是她的身子?抑是他的手臂?沒人分得清。
「芙蓉。」黑嘯天扳過她的臉,心頭一悸。
「看清楚了嗎?那是我師祖。」
她揚起眸對上他的眼,黑白分明的眼幽幽閃著光,唇邊漾起一個譏諷的笑容。
「你不是要和我生死與共嗎?幾年後,我就要變成那個樣子了,你也要與我日夜晨昏嗎?你會對著我身上腐臭的蟲,說著你對我不棄不離?你會在為我刮去身上腐濕的肉泥時,告訴孩子他們的娘曾經是多麼地絕艷無雙嗎?」
「閉嘴!」黑嘯天狂亂地大叫出聲,火紅的瞳爆出熊熊烈焰。
「听我說這些話,你都無法忍受了,你要怎麼面對將來的我?」
她輕嘆一口氣,執起他的手向前一步,嘴里喃喃自言︰
「其實,再怎麼令人作惡的東西,久了、習慣了,也就處之泰然;只是,我常想,師祖苦不苦?痛不痛?蛆在身上待久了,也就和平共處了嗎?」
她無邪地回眸,輕側著臉龐望著他︰
「你以為呢?」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他長臂一攬,狂妄地將她掃入他的懷里。
「噓,小聲些。你不怕師父發現我們嗎?」白芙蓉輕摀著他的唇說道。
「我設下的隱身封印,聲影皆不會顯露於外。」拉下她的手,擰眉視之。
「要我稱許你的法力高強嗎?」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唇角。
黑嘯天一手握住她雪白似芙蓉花辦的臉頰,煩躁地想自她的臉上找出任何不安面對那個肉塊,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靜!
何況是她!
「你在生氣。」他沉聲說道。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她溫柔地伸手輕撫著他的黑發,將自己的雙手纏入他如雲的烏發間。
「你有資格生氣,你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練了絕艷。」
「那麼我可以對你生氣嗎?」依舊是溫言婉語,僅在水眸閃過一道銳光。
「對我生氣?」
黑嘯天才不解地擰起眉,她的嬌顏卻在瞬間一變成淒厲而哀怨的恨婦姿態--
她的雙眼忿忿地大睜,尖尖十指陡地抓上他的手臂,狠狠留下一道血痕。
「為什麼要逼得我無處可躲?為什麼不放我一條生路?為什麼要讓我對這地方還有依戀?」一句一問,字字厲聲。
「很好!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就一件一件說給你听!」
大掌捉住她的十指,緊緊揪成一團,他迫近她的臉,嘯聲而道︰
「因為你不肯告訴我真相!因為你不讓我找出絕艷的解法!」
張狂的怒氣逼壓到她的眼前,倏地捉起她的手背放到唇邊重重一啃,痛得她忍不住低呼了痛!
他發亮的紅瞳鎖住她的水眸︰
「因為我迷戀你。」
白芙蓉愕然地倒抽一口氣,那層好不容易縫上的面具連皮帶肉地被他掀下,痛到連哀叫都無力。
「你們兩個女圭女圭待會兒再去互相迷戀,」一直密切注視白玉相的黑玄之,回頭大叫︰「白玉相掏了一把刀不知要干啥!」
二人皆是一驚,雙雙抬頭看去--
白玉相手握之尖刀閃著無情的青光,臉上卻溢滿了傷感之淚水。
「師父……」白芙蓉心一酸,口中喃喃說道。
黑嘯天鐵青著臉色,低念起咒語。
「不許你進去阻止。」白芙蓉頭也不抬地說道。
「她要戕殺師門啊!」
黑玄之不理會,逕自就要破除封印上前阻止。
「師父並非要戕殺師門!」白芙蓉飛快擋身在黑玄之面前,聲音清清瑯瑯如石上泉︰「她是找出了讓師祖解月兌的方法!」
「那是死亡。」黑玄之不以為然地搖頭,仍是要上前。
白玉相與刀刃逼近竹榻,雙手卻無法自制地顫抖著。
「死亡一定是不好的嗎?死亡對師祖是最好的結局哪!她有感覺、她會痛苦,誰忍心讓她如此苟延殘喘地度日?」白芙蓉的眼直澄澄地看著黑玄之,卻不肯再望向黑嘯天。「除非師祖能親自拿起刀子活生生地將自己的心剮挖而出,否則這輩子就只能用這種活死人的姿態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