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尚未成親。」她的雙臂密不通風地裹覆著前胸,就怕泄漏了一丁點兒的身子曲線。
「很好!你還可以順便告知我--」他將她的身子拉得更近,二人之間除了淡紫光影,就只隔著她環抱在胸前的手臂。「我們尚未成親,究竟是誰惹出來的禍!」被她挑起了怒氣,他的赤瞳熠熠如火。
「我不是存心要這樣……」她面對怒火騰騰的他,眼眶含淚,卻是不住地發抖。
「那你存的是什麼心!你十五歲的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事,是我不能幫你的嗎?有什麼苦,是不能對我說的嗎?」他咄咄逼人地盯著她的臉,表情嚴厲得像在殺敵退軍。
「我不要你幫我!」
不要他為她送了命,所以才這麼用心良苦地抗拒他啊!
生不如死的悲慘生命路,她一個人走就好。絕不連累他!
白芙蓉的淚珠若洪水決堤般迅速沾濕了臉龐,嬌顏玉容哭到慘黯無光。
積壓在內心最底處的痛苦,被淚水制成的鏟子用力地挖掘開來,痛到她只好以淚水來止痛。淚,便怎麼也停下下來了。
哭到忘情處,她的鼻喉全都抽噎不止,甚至哽咽到喘不過氣,必須停止哭泣才能順利地呼吸。
淚眼迷蒙間,她知道他凝視著她的眼神深情得讓她幾乎想這麼一生一世地偎在他的懷里,不管絕艷是什麼害人術法,不管自己的生命注定活得不長久……
可,她能不管他日後數十年對她不能忘情的苦嗎?
白芙蓉心一擰,強迫自己擺出一臉的抗拒。
黑嘯天一惱,出手狠狠將她推在一臂之外,以眼緊盯她︰
「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答案,讓我知道你和你師父在搞什麼鬼,休想我會讓你離開這里!」
「你讓我起來,好嗎?這熱水泡得我頭昏。」她輕輕地顫抖著身子,低垂的視線委屈地看著溫泉上氤氳的白霧。
她全無防備,不會傻到和他正面沖突。
黑嘯天瞪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明知道她的蓄意閃躲,鐵青的臉色卻仍因為她的撒嬌軟語而松懈了幾分。
「穿上你的衣裳。」
黑嘯天低吼一聲,起身走出水池。
下一刻問,他的衣服已乾燥平順如昔。
「你為何總是能一再地破除我設下的結界?」衣衫的窸窣聲,證明她正用著最快的速度著上衣衫。
「拜你的一再挑釁之賜,我一年多前的功力,便足以毫發無傷地進出凌天閣--巫真的十二月花術,我早已了若指掌。」他背著身,不耐煩地等著她著裝完畢。
「你一年多前就上了凌天閣!」白芙蓉的聲音不無驚異。
凌天閣,巫咸國藏經集典之處,機關重重、陣法處處,有本事上凌天閣者,功力想來已是巫咸國數一數二的高手。一年多前的他,法力就已經那麼深不可測了嗎?
「我的法力高強是無庸置疑的,你再也不必自下量力地找我比……」
他打住話,因為一道蓮花印已沖向他的腦門,封上他的昏穴--
而他,竟來不及反應!
「我不必自下量力,我至少知道不該在對手面前以背部相對。」
白芙蓉衣著整齊地站在幾步之外,手指仍維持持咒的蓮花手勢,胸口是微喘的,那一擊費了她不少功力。
黑嘯天整個人重重地晃動了下,手掌自有意志地冒出一團火焰,朝著她飛擊而去。
「你終於要狠心攻擊我了嗎?」她輕巧地避開那團火焰,臉上帶著笑--比哭還讓人心酸的微笑。
「你竟然把我當成敵人!」
他陰沉著臉孔,搖搖擺擺地向她走近一步。她輕巧地閃身到他的身側。
「在我還沒有用我巫真派的術法勝過你之前,你就是。」她擺出最倔強好勝的表情,站在原地睨看著他的掙扎。
「這筆帳,我記住了!而你,等著瞧吧!用不著一年的時間,你就會成為我的新婦!」
黑嘯天雷吼一聲,身子旋風似的消失在石壁之間。
白芙蓉攤軟地倚著石壁挪動著身子,一刻也不敢歇息,危顫顫地走回綠竹屋。
師父說過,黑嘯天的功力深不可測,即便擊中昏穴,也僅能讓他恍惚半個時辰。
絕不讓狂佞的他一再如意!
她也有她的驕傲與自尊啊!
況且,她寧可看到他怨恨的眼神,也不要他用嫌惡的目光鄙夷她非陰非陽的身子!不成親,絕不!
可……他為何那麼篤定她會在一年內嫁與他為妻?
心中隱約的不安,讓她一跨入綠竹屋,便迫不及待地將佔卜用具在桌上排列開來。
在指尖拖了咒,直到一雙手掌都染上了牡丹的紅,她便低頭將法力挪上龜殼,並將之栘至火上燒烤,觀看著龜殼上所呈現出的卜象。
不妙!
楚冰有生死劫!
白芙蓉心一驚,凝精會神地在口中低念著咒語,直到她的腦海中浮現了楚冰元神出竅的情形。
她再也無心多想,急忙忙地沖往內室。
「範青青,楚冰有危險!」白芙蓉搖醒了擁有治療他人病痛能力的範青青。
範青青憨憨地微張開唇,眨了兩下眼才回過神來。
「楚冰怎麼了!她怎麼了?」範青青急得團團轉,才開口就紅了眼眶。
「她此時體質過分燥虛,有生命危險。」白芙蓉雖訝異於她的善良,卻也著實想借助她這一點來度過難關。「我不能耗費太多功力,所以我送你到楚冰身邊,由你幫她祛除體內的毒熱。」
「好。」範青青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不過旋即抬起略帶稚氣的臉,怯怯地問道︰「你……不會把我送錯地方嗎?」
「不會!」
白芙蓉沒好氣地回嘴一聲,指間及口中的拈印手勢及咒語卻未曾稍停。
楚冰的這一劫,可得平安度過!
她閉上眼,從腦前的花朵幻影中看到範青青將一股療人暖流送入楚冰體內,補足那耗弱的元神。
白芙蓉安了心,在適當時機將範青青挪回綠竹屋。
在內室安置好體力明顯虛弱的範青青,白芙蓉回到桌前暍了口竹葉水,便被黑嘯天倒映在窗戶上的詭異剪影給駭了一大跳。
他知道楚冰有難!
「你是故意的!」白芙蓉忍不住斥喝一句。這個陰險小人!
「那又如何?」黑嘯天冷笑一聲。
「她們四人若死了其中一個,我就跟著一塊兒死!」她賭氣地大聲說道。
一陣狂風打上窗欞,帕地重擊開窗戶,冬日的刺骨寒風於是鑽入她的四肢百骸。
而他冷厲如刀的臉孔,甚至比嚴冬還駭人!
在他的紅瞳閃耀出置人於死地的怒火之後,他不帶溫度的聲音冷言道︰
「你死,我也跟著死。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她摀住自己的耳朵,全身竟是止不住哆嗦。
「而你就可以那般待我嗎?你知道過去兩年,我過的是什麼生活嗎?」
黑嘯天黝深的眼里有著太多痛苦,讓她別不開眼,只能無聲地承受著他的怨,任由他眼中的譴責刺得她遍體鱗傷。
忍耐哪!白芙蓉咬住舌,不讓自己心酸難過的淚水溢出眼眶,在她的生命仍看不到曙光之際,她不敢給他任何希望。
「我從不曾開口要你守著我!我不在意你,我不需要你陪在我身邊!」她正拿著一柄刀剛割自己的心頭肉啊!
黑嘯天沒開口,仍用他深長的凝睇捕捉著她的每一道細微表情。
久久,他的低語在風中飄散,像一道誓言的咒捆上了她的心︰
「我該用多少時間來剝去你的謊言外衣呢?你比誰都在意我啊--我的芙蓉。我會向你證明這一點的。」
第四章
第四章
多久沒見到嘯天哥哥?他又在構築什麼陰謀?還是,他真的不想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