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連她在人間的居所,都與她在巫咸國的住處一模一樣,足見她的念舊之情。她怎麼可能不在意我!
一道道黯紫旋風從我的指間、百會穴里直沖而出,囂然地包圍了整間屋舍。
風,陰冷冷地直吹著。
我貪婪地盯緊她的絕美面貌--
出來與我相見!我體內的血液狂喊著。
綠竹屋內的她輕擰著柳眉,嬌語了一聲︰
「這風吹得好詭異。」
娉娉婷婷的身影推開竹門,縴手撫住被風刮痛的柔女敕臉孔。
我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臉孔,在她開始施咒想尋出風向之際,我卻因為她雙眉之間浮現的一抹綠竹印而心悸不已--既清麗且嫵媚哪!
曾經,在二人還能有著肌膚之親時,我最愛以唇輕觸著那株竹印,貪戀的是她肌膚上恬淨的香氣。
芙蓉,你感受到我的痛苦嗎?
從我身上疾射而出的紫色暴風,狂亂地包圍了整座綠竹屋。
芙蓉猛然睜開眼像是察覺了我的到來,她反身急奔回屋內,貪快的腳步還不慎被裙擺絆倒,踉了子。
她沒變,仍然是那個有些迷糊的芙蓉!
可她卻又真的變了,否則怎麼會如此害怕我的到來?
曾經,十二歲的她,冒著夜里的大風雪走到我的石穴,為的只是在新年前讓我吃到她親手蒸出的紅豆年糕。
曾經,她不及我肩高的身子總是想鑽入我軀體里似的,黏著人不放。
餅去,過去了嗎?
暴怒焚上我的心頭,邪魅紫風嘯地自綠竹屋的縫隙里鑽入,悍然地晃動著整棟屋舍--
版訴我答案!
我凌空踩在夜色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自量力地在綠竹屋上加諸了一道又一道花之封印,可笑哪!
即使她的師父白玉相都無法擊敗我,她又怎敢妄想螳臂當車!
見她坐上長榻,憂愁地擰著眉,我的心一揪!
見她用縴縴十指將她及膝的發絲撩起,露出她絕美得讓人覬覦的玉頸,我听見自己粗重的氣息聲。
見她唇邊突然噙起一個微笑,我的怒火卻全數爆發開來!
「還有心情笑!以為可以躲我一輩子嗎?」
我充滿戾氣的吼嘯,聲震屋舍。
火瞳睇視著她顫抖到無法自制的身軀,我的冷笑聲開始回響在闐暗的夜里。
大掌狂地一揮,門扉爆碎成片片塵土。
終於,她看到了我--極度震驚啊!
她看到了我的火焰之眼!
那是巫咸國的巫者們,終其一生都要拼死達成的最高境地。
她該知道她勝不過我,我是可以在巫咸國興風作浪的人!
我囂然地朝著她的臉龐逼近,近到她連眨眼都得小心翼翼。
我猛握住她一束柔細的發繞在指尖,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強擁入懷--
深吸一口氣,感受她輕柔的氣息在我鼻端浮動的快感。
她仍睜著一雙受到驚嚇的慌亂美目,與我相望。
「也許芙蓉的心,另有所屬。」昨日,白玉相對我說的話浮上腦海,我凶惡的眼乍凍上一層冰霜。
這句話,把我心中最深層的恐懼血淋淋地挖掘了出來!
芙蓉是我生命中的光明,若我注定要成一名盲者,我也會費盡心血毀天滅地,不讓任何人有見到光明的機會!
我的手掌在空中揮出一圈赤色光環,讓無助的她困在其中。
「你不能強迫我!」
芙蓉沒法子掙開那道光環,反倒是捶紅了手,捶出了盈眶的熱淚。
我瞪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沒哄她,沒安撫她,就這麼瞪著她,瞪到我自己心煩意亂,瞪到我的臉色愈來愈鐵青。
和我受一樣的苦吧!
這樣她才會知道我與她原該是相屬的!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你可以解決我丟給你的問題,那麼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消;否則你就再也不許逃離我身邊,得心甘情願地和我回巫咸國成親。」
我撂下戰帖,知道她不得不接,除非她現在就想和我回巫咸國成親!
有路能逃,她不會不逃的!
只是,這回,她只能逃到我的懷里!
強迫她以鮮血化出一顆血珠子為誓,我隔著二人之間的赤色光環,與她的唇相觸--
赤色光環染了施咒者的氣息,應聲而碎。
「你注定是我的人,我的芙蓉,等著當我的娘子吧!」我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或者該說,她以為黑嘯天已經消逝無蹤。
一個日夜過去了,我隱身在她的周身窺看著,看她驚惶地無法成眠,我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她的心里現在全想著我吧!我對著她的眉目如畫忖思著。
看她疲憊地睜著雙眼望盡了日月星辰,我的不舍透過指尖的風拂過她微張的柔唇。
開戰吧!
我以十指流出的紫黑鮮血在岩地上畫出一道七星陣法,當那些血液隨著我的咒語開始冒出刺目的血光之際,數道颶風已自人間國度外的四方結界調來了列姑射山的範青青、女人國的沙紅羅、華胥之國的秋楓兒、幽都的楚冰--這幾名與人間有緣的女子。
去吧!去到我心愛的芙蓉身邊吧!
「接招吧,我給你的挑戰是--東西怎麼來,你就得把東西原封不動地如法送回。」
我陰森的威脅聲足夠讓所有耳聞主人寒毛直立,但是我的臉上確實洋溢著笑意。
我太清楚芙蓉的法力極限在哪里,她萬萬無法以己身之力同時送回這四名女子。
她自以為是的迎戰之路,是一條只通往我懷里的死巷。
我強勢地站在綠竹屋屋頂,不動聲色地看著屋內五名女子的一番口舌之爭。
我當然知道此種強迫挪形至人間的舉動,會讓這四名女子掉失一縷魂魄在原有國度中;而倘若她們無法在一年之內回到原有國度取回那一絲魂魄,她們的命運將是一個「死」字!
但是,那又如何?
我要的只是芙蓉放段,求我。
「……我的修行道行還不夠,但是只要你們找到大禹時代的古鼎四座,在此一神物的配合之下,我一定可以把你們送回去……」
我听見芙蓉用她清朗如撕帛的聲音對四名女子解釋著。
啊!我的芙蓉,遠比我想像得還聰慧,竟能在最短時間內推想出古鼎可以輔佐她那不堪一擊的法力。
只是,她臉上的心喜,太傷人哪!
太傷人哪……
第三章
第三章
「嘯天哥哥,救我!」
白芙蓉的淚水濕透了雪白枕巾,那在枕上輾轉反側的傾城之貌漾滿了酸楚。她被困在自己的惡夢中,無法醒來。
「搞什麼鬼!你一天到晚哭個不停,煩不煩啊!」沙紅羅了亮的罵人聲,在夜里顯得異常清楚。
「對不起……我想我娘……嗚……」範青青抽抽嗒嗒地哭泣著。
白芙蓉的手指緊緊捉住被褥,被隔壁房間的吵鬧一驚,這才真正從噩夢中醒來。
夢中的她,十五歲--生不如死啊!
白芙蓉低頭掀高自己的衣裳,背脊卻泌出了無數冷汗。
多希望一切是夢!
多希望這具非男非女的詭怪身軀不是她的!
白芙蓉打了個冷哆嗦,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筋骨都僵硬如石。這陣子為了鍛練術法原就睡得淺少,加上黑嘯天不定期的「探望」,她整個人一直處在緊繃的狀況之中。
這樣的她,怎有法子安心呢?
四條人命就系在她的手中啊!
缺少了一絲魂魄的她們,必須輪流在最適宜她們體質的季節出發尋找與其有緣的鼎--算算時日,那漠然如冬日雪的楚冰也已經離開一個半月了。
一切進行得都還算順利,況且日前功力又精進一層的師父還以密音告訴她,巫咸派的昏穴位於何處,以助於她防御黑嘯天的手法。
可她仍是煩躁地無法入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