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折騰了一段時間,井邊的泥上和她的裙擺全濕了一大片,她才將大木桶裝了個八成滿。
原來,生活需要這麼多的努力。她舉起衣袖輕拭去額上的汗珠。
以往在華胥國及白芙蓉的住所,屋邊就有可以沐浴潔身的清澈溪流,哪知道提一盆水要花上這些工夫。
「你還有興致在井邊玩水,爺已經在屋子里大發脾氣了!」柳絲絲緊張地朝著她的方向直沖而來。
秋楓兒抬頭看她,仍不甚習慣有人對她呼來喝去。
「我馬上去。」秋楓兒彎身用雙手提起水桶,臉先脹成了通紅,不知如何使力的她冒出一身的汗,舉步維艱地向前移動了兩步。
「你是怎麼了?這水桶都提了十年了,還拿不動嗎?」柳絲絲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灩灩看起來不大一樣,太靜、太沉……
秋楓兒沒回話,一逕專心地提著水桶,施力不當的結果,是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便飛濺出一些。
「我拿好了,我可不想再被爺的脾氣轟上一回!」柳絲絲輕松地提過她手上的大木桶,快步向前︰「還楞著做什麼?還不先到爺房里伺候著。』
「他要拿止痛的傷膏。」秋楓兒徐聲說道。
「他是誰?」柳絲絲愣了一下。
「莫騰。」
「你是被秋姑娘的傷口嚇呆了嗎?爺什麼時候準你叫他的名宇!」柳絲絲左右張望著,確定爺不在周圍後才松了口氣。
「爺。」秋楓兒輕喚了一回,讓自己習慣這樣叫他。
「別再痴心妄想了,下人就是下人,你還不快去拿傷膏。」
「傷膏在哪?」
柳絲絲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擺,樸實的臉氣成通紅︰
「別以為自己牙尖舌利一些,就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傷膏在我們房里的抽屜里,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要是有良心一點,就順便把你自己枕頭下的東西也處理一下,省得惹惱了我,一狀告到爺面前!依爺對秋姑娘的寵愛,你就等著被送回村
里過回那苦日子!」
秋楓兒垂下眼瞼看著潮濕的裙擺,一時也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莫騰寵愛她?真怪的說法。
柳絲絲瞪了她沒有反應的臉龐一眼,滿臉不高興地轉身離開。
秋楓兒走到比鄰著石屋而建的小木屋里,拿了傷膏,也替自個兒換下了桃紅色的衣裳,穿上一套月牙色的淺色服。
離開前,她想起柳絲絲的話,順手拿開枕頭——
一只用朱紅大字寫了「秋楓兒」名字的稻草人,赫然出現!
秋楓兒用手指撫著稻草人胸口被戳出的無數大洞,江灩灩對她的敵意這麼深哪……
將稻草人扯松成一地的稻草,她手拿著傷膏,以一貫的徐緩步伐走到石屋。
她才推開門,就被莫騰迎面而來的凶神惡煞表情給駭停在原地。
「有本事你乾脆明天再把傷膏拿來……」
莫騰的話沒說完,獰惡的眉眼死瞪著她一身的清淡及一臉的幽靜。他怔愣了下,一時之間竟以為是秋楓兒站在門口。
「去把你那身見鬼的衣服換掉!」他低吼,臉色一陣青白。
秋楓兒依言走回門口,卻听到他的咆哮再度對著她吼來︰
「把傷膏拿來!」
她回過身,一聲不吭地把傷膏遞到他手里。
莫騰緊盯著她的臉,卻在嫌惡地聞到她臉上的脂粉香氣時,一揮手打落了她手上的傷膏。
秋楓兒沒彎身去撿,目光移到床上那個開始頻頻申吟的「秋楓兒」身上。
「啊——啊!」
秋楓兒陡地打了個冷顫。
莫騰的目光從「江灩灩」的臉上拂過,一個箭步沖到床楊邊。
「張開眼楮看我!」他扣住「秋楓兒」的肩,悍然地想搖醒她。
難怪自己遇見他之後,身上肌膚總是青紫不斷,瞧他手臂上債起的肌理就知道他有多使勁。秋楓兒旁觀著他的激動,心窩乍然一窒。
以往他總逼得太近,她最多只能瞧得他灼熱的黑眸;而今隔著幾步距離,他臉上的擔憂全都入了眼,也入了心。
她不自覺地搗著自己胸口,低嘆了口氣,這具身子怎麼也有心悸的毛病啊?
「啊!」
床上的「秋楓兒」在他的一番折騰之後,已然醒來。當她渙散的目光終於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她指著「江灩灩」的臉大叫出聲!
「你是誰!」江灩灩尖聲逼問著,以為自己撞了鬼。
秋楓兒不適合高揚的低冷音調,此時竟一再地發出刺耳的尖銳叫聲,不免讓人覺得有幾分怪異——
所有人的目光於是全盯著「秋楓兒」瞧。「她……她……」眾人眼中的「秋楓兒」,把自己縮在床榻的—角。
「江灩灩哪里犯到你了?」莫騰回頭看向立於一旁的「江灩灩」,心頭竟莫名的一動——好熟悉的淡漠神情。
「她是江灩灩,那我是……」床楊上的江灩灩住了口,轉頭看向柳絲絲,驚惶失措地尖叫︰「拿鏡子給我!」
莫騰兩道濃眉驀地擰緊,臉上閃過厭惡,他討厭女人的尖叫聲。
白衣人兒發抖的手接起銅鏡,對映上自己的臉孔——
「啊!」
銅鏡從白衣女子的手中滑落,她猛然對上「江濫濫」那雙鏡般明澄的眼。
江灩灩心思一轉,雖不明白何以二人的魂魄互換,卻清楚地知道這是自個兒翻身的好機會。
「我——身上好疼……好痛啊!」江灩灩擰著眉、捧著心,面向莫騰低低申吟了起來。
這叫疼可是真格的!她身上現在無一處不疼。
「躺好!」莫騰神色緊張地攬過她的腰,將她安置在枕被之間。
「爺,輕點。」
江灩灩眼兒一揚,拋去一個媚如絲的眼神。
莫騰失神地望著她嫵媚的容顏,第一次見到她這般風情,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柔聲喚他!
莫非,她已心甘情願跟了他?
「你今日與以往不同……」
莫騰心中一喜,鋼鐵般的面容也緩成溫和,大掌撫摩著她細滑的臉龐,換得佳人一個勾魂笑容。
「爺待我的好,秋兒而今是懂了。」柔弱無骨的女子美顏微低,銳利目光卻朝著那個穿著月白服色的「江灩灩」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秋楓兒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秋楓兒」與他眉目傳情。
「這是秋姑娘的藥,大夫交代一醒來就得喝的。」柳絲絲遞上了湯藥,但覺得秋姑娘狐媚的動作像極了江灩灩。
「我沒有力氣暍。」江灩灩嗲著嗓音說道,知道爺怎麼樣也拒絕不了「秋楓兒」。
「我喂你。」
莫騰坐上床楊邊,一手拿著湯藥,一手小心地避開她肩上的傷,將她細弱的肩攬靠在他的胸前。
「好苦。」小嘴一咂,便愛嬌地撇過臉埋入他的胸口——爺的胸膛原來這般結實哪。
「苦也得喝。」莫騰指尖勾起她的下顎,粗嗄聲音里全是憐惜︰「這幾天傷勢重,吃幾口苦便會沒事。我已經叫大夫回去將這些藥材摻入最好的蓮花蜜做成藥丸,日後吃藥便不苦了。」
「爺待我真好,可這藥湯真是苦難下咽哪。」小臉就這麼貼在他的肘臂間,柔柔磨蹭著。
莫騰深邃的黑眸因為而越發暗沉,他的大拇指滑過她的唇,她柔軟的舌尖若有似無地輕舌忝而過。
「你們全滾出去!」他粗聲喝道,卻不曾回頭。
他眯起眼握住她的下巴,在她漾情的眸光注視下,他大喝了一口藥,低頭覆住她柔軟的薄唇,矯舌一撥,那苦藥便親密地一口一口被哺喂到她的唇里。
秋楓兒的腳步無法移動半分,她訝異地張開了唇,雙眼圓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薄唇怎麼會吐出那種讓人臉紅的嬌吟?半掀的眼神怎麼會是那麼勾魂的妖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