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欠我一份情——你以為田福祿何以能如此快速地被放出來?因為我替你留了個面子,否則我大可以斷了他們的生機。」凡事不需趕盡殺絕,留幾分情份有時反而有所助益。
就像此時——他根本未曾料想到會如此快就再遇見她。
範青青圓睜著眼,腦中的思慮開始混亂他為了她而放過田大哥?他是造成田大哥無家可歸的人不是嗎?可是他又救了她啊……
「我不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但我也絕非是你心中的好人。」看出她的迷惘,他執起她的手放到心口。「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旁。我守了你這麼兩天兩夜,就此分手總覺得有所不舍。」
「可是我要到京城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定不會壞到哪里,她樂天地想著。
「那麼我就陪你到京城,替你尋找田氏夫婦、幫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如此可好?」魏無儀挑起她的下顎,唇邊的笑實則是在嘲弄她的天真。
「好。」範青青用力地點頭,滿心歡喜地抱住他的手臂︰「你真是個大好人。」
第五章
「好多花!」
終於被說服坐上馬車的範青青一被抱入車廂內,立刻驚喜地大喊出聲。
她撲入一團春日里正燦爛的野菊,小臉埋入那芳香的花束之中,深吸了一口氣︰
「好香哦——」
「花夠嗎?」他睨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顯示出他其實討厭濃郁的花香。
「夠了!好多花呢!」她開心地抱著花,整個人全陷入了花海之間。「但,為什麼要把花都摘下來呢?」
「摘下來的美麗有期限,你才會更加珍惜。」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緊盯著她含笑的眼眸,他想全心寵愛她——
因為他想試試讓她從披金戴玉跌落到被踩在泥沼下會是什麼感覺。
「不把花摘下來,我一樣會珍惜啊。」自己的臉頰為什麼會發燙?大概是因為車廂內太悶了吧?
「不摘下它們,沒法子表現我對你的心意。」他傾身抽出一朵粉色的小花,沒有簪上她的耳朵,而是插在她的腰間。
手,也就順勢地把她往前一攬,讓她置身在他的胸膛之上。
範青青仰起頭,在他擋住她的所有光線時,有著些許心慌。
靠在魏無儀高大的身上,聞著他與她截然不同的男人氣息——他的味道像濃甘的茶葉在小火上慢慢薰烤而出的醇郁。
她抿著笑容,小臉主動貼到他衣服上——軟軟、涼涼的,她喜歡這種觸感,像早晨的露水一樣。
魏無儀深邃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手臂橫勾住她的縴腰,讓她更貼緊他。
「身子好些了嗎?」他的唇印在她的耳畔,輕柔地廝磨著。
「你和洛君大哥一樣好。」她撫模著腰間的花朵,劇烈的心跳讓她微喘不過氣。
「對你好,是因為你努力地在幫我療傷,」魏無儀挑起她的下顎,黝亮的眼逼望著她。
「我還沒治好你啊。」她害羞地低首撩起他的衣袖,看著上頭略泛紫色的皮膚。
「在你心里,我只是個病人?」他的唇吮上她的手心,吸盡她肌上的香氣。
「你是個好人。」她認真地回答。
「好人?」魏無儀仰頭大笑起來,卷住她的發,讓她的唇接近他的——
「好人不會對你做出這樣逾矩的事。」一半誠實是讓人更相信你的方法。
「我我還以為你們這里的人比較比較喜歡踫人。」她吞吞吐吐地說道。
「不——」他的氣息吐到她的唇邊。「我們只對喜歡的人才這樣。」
她一赧顏,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好意思抽得太大力——抽回來是不是就代表她不喜歡他?他會不會生氣?
「我愛看你這種樣子。」他低語道。
範青青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的喉嚨好乾——想喝點水。
「啊!我的水瓶放在客棧房間了。」範青青突然低呼了一聲。
「車上放了足夠的花露水。」他不悅地板起臉,易怒的眼迸出冷光。
「那水瓶是洛君大哥送我的,不能丟。」她推著他的胸膛,想下車。
「他送的嗎?」小丫頭還舍不下她心愛的大哥!魏無儀拉回她橫過他胸膛的縴腰,輕咬了下她的耳垂——
「我去拿,你坐在這等我。」
範青青搗著發癢的耳朵,仍然笑得甜美。沙紅羅就愛騙人,人間的好人比壞人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呢。
「我先讓馬車載你到我在京城的別業,我突然想起還有筆帳要點。」他說道。
「你不來嗎?」她咬著小指頭失望地說道。那她一路上豈不是很無聊嗎?
魏無儀眼神一閃——這麼容易就習慣他,那他還有什麼把戲好玩!
「我找個人陪你。」他狀若無意地說道。
「好。」範青青立刻又笑靨如花,乖乖地坐回她的花朵之間。
他挑眉一笑,轉身下了車,唇邊的笑意轉為一種冷誚——原來他仍不是最特殊的。
走入客棧之間,一名身著深色道衫的男子上前低聲道︰
「閣下,請留步。」
「你是什麼東西,敢要我留步。」魏無儀冷笑出聲,並未停下腳步。眼尾一掃,看見此人手中的佔卜器具。江湖術士之流!哼。
「我是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閣下若想今生富貴無虞,必定要留住車內那位女子。」男子的眼楮被深黑斗篷蓋住,僅見得他說話的下顎應屬於俊美之流。
「我的富貴不需要任何人。」魏無儀傲慢地說道,腳步未停,只覺此人羅嗦異常,「我不會因為你的胡亂說話而給你一個子兒。所謂花好月圓、富貴功名,都是由得你胡扯亂說的嗎?命既是注定的,運就是人該用之以改變的——若我當初一味由著命,今天我就不會是魏無儀!」
「閣下如此憤世嫉俗,想必令堂在天之靈必定心傷。令堂該感謝她的悲慘造就了你,還是該痛苦她的兒子竟沒有一刻原諒過她?」男子坐回桌前,倒了杯熱騰騰的茶,只聞不喝。
魏無儀猛然回過身他娘的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其他的人知情!
他回身用力一拍桌子。
「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眼中的紅色眸光一閃,馬上又變回正常的深黑瞳仁。
「在下僅為一介江湖道士。」男子平心靜氣地看著他。
「你如何知得我的事!」
「天理運行,事事件件總有軌跡可循。」
「你告訴我那些話是想做什麼?你是她的什麼人?石洛君?」他想起她在夢中經常叫出的名字。
「我並不是她的什麼人。在下不過是一個與你有緣的江湖術士;因與閣下有緣,故特來告之你的姻緣——今生若想心圓滿,佳人相屬方得當,他日夫唱婦相隨,子嗣傳承累世長。」男子不慍不火地說道。
「知道我至今沒有子嗣,所以串通了她,想讓我娶她?!」魏無儀眼中閃過猜疑,瞪著眼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不必串通任何人。你肯娶,那位姑娘也未必肯嫁——她並非人間之女。」男子淡淡一笑,把冷掉的茶往地上一甩,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不是人間之女,難道是鬼狐之流?」魏無儀冷笑回道。他肯娶,她不肯嫁?!笑話!只要他決心得到的,沒有不成功的。
「人間之外,仙界異域何只鬼狐一族。」男子再度嗅聞了茶香,起身就要走人。
「把話說清楚,」魏無儀踢了一把椅凳,阻擋住男子的前路。
男子人瀟灑地踱開步伐,腳步沒有變快,卻從容不迫地躲過他的每一次阻攔。
魏無儀火了,既然攔不住此人,他也就沒必要听這人的胡言亂語——關於娘的事,這個江湖術士八成只是胡亂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