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楚冰側過身,看著他身上開始冒出了縷縷黑煙——那些黑靈正在遠離他。
「不放心也得放心。鼎,都拿回來了,早晚你都得回去的;你自己都快魂飛魄散了,還有心思管別人!」沙紅羅翻了個白眼,火紅的指甲染上了鮮紅的丹紅,看來觸目驚心。
「你少說幾句吧!」白芙蓉不悅地看了沙紅羅一眼,在地上盤腿坐起,口中不斷吟念著咒語,喃喃地聚召楚冰的魂魄。
被罩在一圈花香氣息中的楚冰睜大著眼,看著身旁為她及杜雲鵬的生命而努力的人——
第一次,她慶幸自己有了喜怒哀樂。
杜雲鵬說的沒錯,她如果不能感受這些人的善意,這一生她仍是白走一遭的。
幽都的人即使生滅數次,仍然只能在幽都內誕生——正因為他們不懂何謂感受,無法投胎到正常的世界。一個不懂得感受的生命,就不該被稱之為「人」啊。
「謝謝你們。」楚冰凝視著她們,輕啟唇說道。
「我收下你的道謝,所以會盡力把你照顧好。」白芙蓉回以一個微笑,仍專注在咒語之中。
口中不斷吐納著氣息的範青青,則沒有听見她們的話。
白芙蓉並攏住楚冰的指尖貴於額頭上,微一使力,便將楚冰的魂魄全數收集回她的主元神中。
楚冰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感到一道冰冷的氣全擠上了她的額頭,那滿脹的氣幾乎爆破她的頭。她咬住自己的雙唇,沒讓自己喊出聲來——
這痛是她該受的!
雷擊般的重擊敲向她的天靈蓋,楚冰悶哼了一聲,整個人終於昏死了過去。
「再撐個九個月沒問題了!」白芙蓉如釋重負地說道,對自己的召靈能力很是滿意楚冰的體溫在稍事歇息之後,應可恢復原先的冰冷吧?
「他也沒事了。」範青青虛弱地對白芙蓉說道,原本粉女敕的臉色如今竟和楚冰同等的蒼白,治療別人,對她是種極耗心神的犧牲。她需要一處清淨的地方吐出她體內的穢氣。
「怪了,既然兩位的能力都這麼超強,怎麼就沒一個有法子把我送回去,」沙紅羅眯著眼瞪著她們——
沒人理她。
好黑……黑……
杜雲鵬依著無止境的黑暗及一丁點的微弱光線,努力地想看見前方。
他試著向前走出*步,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重量。
他正在飄!
冷意一陣陣直竄上他的手臂,他猛搓著自己的手臂——
難道他已經死了?
杜雲鵬左右張望著,看到身旁那一群和他一樣在飄浮的人——
他們缺了手、斷了腳、嘴唇流著血四處都是哀嚎之聲。
他心慌地想往前跑,卻撞到了另一隊往前方飄動的黑衣人。
黑衣人如出一轍地瞼色青白、沒有表情——他第一次見到楚冰時,她也是這副樣子。
這是幽都嗎?杜雲鵬的心一驚!
他握住胸口那只斷成兩半的黑石玉鐲,還記得一路上楚冰日日夜夜的守候,還記得偶爾張開眼時,她眼中的心痛與愛意。
他不能死在這里!他要回去!
「快滾!」兩名生著利角,長了三顆火紅眼楮的高壯獄卒,正逐一地用冰塊制成的巨戟,無情地又起身邊的那一堆游魂。
杜雲鵬閃身往黑衣人中一站,獄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用沾滿鮮血的手捕捉死靈。
可能是因為他拿著楚冰的黑石玉鐲,獄卒以為他是幽都的人吧?杜雲鵬提心吊膽地跟著黑衣人走到了一棵大樹下
那是一棵長得像人、懸掛了無數條魂魄的妖魔之樹。
年久生長的樹皮驚悚地皺褶成不懷好意的雙眼及猙獰的血盆大口。那些懸在樹梢上的人影,就在那張血盆大口的前方晃動著。
楚冰!
杜雲鵬僵住身子,看著她被系在樹梢最前端的地方,透明的身影隱約可見到身後的樹紋
那是楚冰遺失的一縷靈魄。
「楚冰。」他喊她的名字。
她一動也不動,充耳不聞。
黑衣人卻听到了!群聚而來的青白臉孔,開始將杜雲鵬直逼向那棵藤樹的血盆大口。
杜雲鵬顛簸著步伐,縱身一躍,便往楚冰直撲而去。
在他接觸到楚冰的魂魄時,胸口的黑石玉鐲突然冒出一種黑色的冷光,冰冽的氣息讓杜雲鵬差點放開緊抱住楚冰的雙手。
杜雲鵬目瞪口呆地看著楚冰的那絲靈魄迅然鑽入黑石玉鐲之中。
「吼——」藤樹的大口赫然吐出一股腥熱之氣。
杜雲鵬的雙膝一軟,那些藤蔓順勢攀上他的大腿、他的手臂——
突而,一股太陽般的光線侵入了了他的四肢百骸。
「救命——」他大叫一聲,身子凌空穿過一陳光線
杜雲鵬驀然張開眼!
入目的是一楝尋常的屋宅,而躺在他身邊沉睡的人是楚冰!
作夢嗎?
他不能看信地伸手踫觸著楚冰的臉頰——咦?沒有他預期的冰冷,她的肌膚是帶些溫熱的。
她生病了!
杜雲鵬倏地打直了身子,恐慌地抱起了她。
「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了?」才入睡不久的楚冰一受到驚動,立刻著急地問道。「你醒了!」」見那雙熟悉的黑眸,她驚呼了一聲,隨即撲入他懷里,用盡全力地抱緊了他。「你醒了……」
杜雲鵬楞楞地看著她的激動,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這是瑁實還是夢境。
他伸手撫著她的發絲,在她的顫抖傳入他的手掌時,他才有了真實感。
「你是真的啊。」
杜雲鵬俯低頭,在四片唇相接之際,他的猛烈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在確定她的滋味仍然純淨後,他低吼了一聲,更狂猛地將她壓向他的胸口。他不知足地品嘗著她唇間的柔軟,吮吻著她檀口間的津甜。
楚冰握緊拳頭,感到火苗在一寸寸燒上她的肌膚,他的吻讓她不安地蠕動著。
「啊!」唇上過重的啃咬讓她不自覺地畏縮了下。
他這才驚覺自己竟將她的唇咬出了血絲。他勉強抬起頭,輕舌忝了下她的唇瓣,輕柔地摟住了她。
「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他想起那段生死掙扎間的奔波路程,仍是一陣心驚。
「你差點因為我丟掉這條命,如果能夠用我的命去換你的命,我不會讓你在路上受那麼多的痛苦。」楚冰捉住他的手掌,凝視著他掌心上那深刻的生命線。
「鼎呢?你把鼎拿回來了嗎?」他擔心地問著,沒讓兩人之間有片刻的分離。
「拿回來了。」楚冰吐氣如蘭地偎在他頸間,雙手環著他的腰,與他靜靜地依偎著。
「接下來的九個月,我要把一日當成一年來過,這樣我們便擁有了好幾百年的歲月。陪我,好嗎?」她要求的只是這樣的相守時光啊。
「你變了,變得平靜了。」杜雲鵬挑起她的下顎,驚覺到她的改變。
她側著臉頰,輕輕在他手掌中摩掌著。
「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能不變嗎?」
「總有些事是不變的———」杜雲鵬將額頭輕觸著她的額,感覺她淺淺的呼吸輕觸著他的皮膚——他們的分離就是不變的啊。
「別說那些好嗎?我們才剛撿回了九個月的生命。」她細心地掀起棉被覆住兩人。
〔你不熱嗎?」他關心地掀起棉被的一隅,讓她的縴足在冷空氣之中。
楚冰擰著眉,也有些不解。他這樣抱著她,還蓋著這樣一床被子,她居然不覺得熱……
「也許你已經逐漸在適應這個世界了。」杜雲鵬充滿希望地扶起她的身子,溫柔的手指輕繞著她的發絲。
「嗯。」她輕聲答道,正在適應這種帶著悲哀的快樂感覺。
「君兒呢?」他問。
「狄觀濤把她暫時安頓在長安,怕她不適應這一路的奔波。」楚冰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