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沒有疑問,只是要求。
「你需要休息。」她輕聲說道。
「你的名字?」李仲麾不肯松手,灼熱的體溫直炙入她的骨肉之中。
「李欹雲。」她拿手絹拭去他額上的汗,沒理會他不合常理的舉止。
「欹雲。」李仲麾低喚道,指尖劃過她頰邊白淨的肌膚,深黑的眼瞳清醒得不似個病人。
「噓,好好休息。」李欹雲輕輕掩住他的眼,遮擋住他的視線,也適時地阻止了自己不該紊亂的心跳。
人在高燒時,總會產生各種奇怪的徵狀。
※※※
她像是這片林間孕育出來的仙子。
早晨的霧氣將她的身影籠罩在蒙蒙的白煙之間,仍是一身白衣白裙的她仰望著遠方,那縹緲的身子彷若即將迎風飛遠一般。
「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見著你?」李仲麾走到她的面前,目光未曾須臾離開她的臉孔。
「我還有其他的病人。」李欹雲淺淺一笑,注意到他的氣色已好轉了許多。
一襲粗布衣衫,卻未掩去他的劍眉英目,他無疑是引人注目的!
李欹雲彎身摘拾起一叢藥草,放入肘邊的藤籃中。
「你師父在做什麼?為什麼總是你在做事?」他不贊同地皺起眉頭。這些時日,樂道遙是紀綾最常做的事。
「師父目前正鑽研新的祛毒丹藥,她自然沒空。」李欹雲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如此早起,又總是忙到深夜,你該多休息。」他不由分說地提過她手中的藤籃。
誰都看得出來,她那個師父是不管事的,村人的噓寒問暖也多半是針對李欹雲而來。
「我一休息,那些病了、傷了的人怎麼辦?」她說。
「我不希望你蹧蹋自己的身子。」李仲麾抬起她的下顎,輕拭去她頰邊沾染上的露珠。
李欹雲輕擰了下眉,不悅他輕佻的舉動。
「你也只是我的一個病人。」她輕推開他。
「我不會只是你的一個病人。」他黑亮的目光直逼入她的眼眸深處。
和她相處已有半個月的時間,她的聰慧、她的溫婉、她的蕙質蘭心,在在讓他心動不已。離別在即,他有太多情意想傾訴。
「別躲著我。」他粗嗄地說道,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需躲你,也沒有必要。」李欹雲閃身避開他的踫觸,轉身往屋後的一處小草坡走去。
口是心非啊!背過身的她揚起一個苦笑。她現在不正是在躲嗎?
「我要去看一個朋友,你可以幫我把藤籃拿回屋子里。」見他仍執意跟在身後,她只得這樣說道。
「這就是你的朋友嗎?」李仲麾看著她摘下了一束小白花,放到一個簡單豎起的墳碑之前。
「是的。」李欹雲合起雙掌,虔敬地在心中向「她」訴說著昨天發生的事。
在「她」去世時,她和師父已依「她」的要求燃骨成灰灑向大海,然則自己卻習慣在每一處落腳處替她造個小土塚,就像「她」還在她們身邊一樣。
李欹雲靜默地在墓前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若我身亡,你會如此待我嗎?」他站至她的身側,霸氣地佔據她的注意。
「你只是個陌生人。」她輕描淡寫地推開他的問句,只當他是逞口舌之快。
她必須否認與他對望時的心情。
餅客只是過客——他或她皆然。
「我說過,我不會只是你的病人。」李仲麾執起她的手肘,貪戀著她的容顏。
「行醫數年,倒不曾有人對我如此另眼相待。」
她想推開他的手,他卻一逕不放。
她微惱了,瞪視著他,卻被他眼中露骨的感情刺紅了雙頰。多不含蓄的男人!
貝齒陷入粉唇之中,她故意側頭看向一株被農人珍視地圍起的牡丹及牡丹邊那一叢不知名的小白花——他這般搶眼,和師父站在一起才適合吧……
「你師父確實美得搶眼,但,男人只會多看她數眼,卻會為了你的似水柔情而心動。」李仲麾徐聲說道,炯亮的黑眼直覷到她眼前。
李欹雲一愣,為他的敏銳,她不過是看了那些花草一眼罷了。
「你什麼時候離去?」她說。當「離去」二字月兌口而出時,未曾有過波濤的心竟漾起了一點漣漪。
「你希望我離去嗎?」李仲麾看著她澄澈得足可映出一切的水眸。
「顧明義曾經在閑談時提到你們的『李記櫃坊』——是那家全國都有分坊的『李記』嗎?」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目光投向遠方以避開他。
他總是將距離拉得太親昵。
「沒錯!有本事將商旅兌現銀兩的生意擴展到肅州的櫃坊,也只有『李記 了。」他臉上的笑是自信的。櫃坊能有今天的局面,憑的不是父親的權勢,而是他的努力。
「我希望你能為這個地方制造一些機會。這里如同多數我和師父走過的村莊一樣,人民和善,卻都是苦哈哈地咬牙在過日子。」若在此設櫃坊,生意人一多,來往貨物一多,百姓還怕沒生意做嗎?
「我何必呢?這里的人都如此不識好歹,我才想在這里設個櫃坊,沒想到卻差一點命喪於黃土之中。我還以為這里需要商機,沒想到全是殺機。」一念及此,他不悅地抿閉著唇。
「你畢竟沒死,你遇到了我,不是嗎?所以……」她忙說道,卻被他環上腰間的大掌一驚,忘了自己正要說的話。
「是啊!我遇到了你。也不枉我被人刺傷了這一刀。」李仲麾輕易地扣住她想掙月兌的身子,將嬌柔的她緊箝在他的胸前。
她全身繃得極緊,水淨的眸掀起不悅的水波,怒視著他。
「放開!」
「櫃坊不是我現在想談的事情。」他笑著說道。
「這也不是我喜歡的姿勢。」
她睨望了他一眼,緩緩地伸出一手撫過他的臉龐——
李仲麾深長地凝睇著她,卻在下一瞬感到一股椎心的疼。
李欹雲挪開按在他痛穴上的兩指,輕易月兌身站到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你可知我一向喜歡能夠與我抗衡的聰明女子?」他揚唇一笑,對她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那麼,這村落有許多女人可以滿足你的需求。」她略帶揶揄地指著他身上那件由諸多姑娘共同縫制的衣服。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我認為你需要的是一池泉湖。」言畢,她看向遠端漸漸高昇的太陽。
火熱的紅球再再上升,刺人的光線眩了兩人的眼。
她抬起手掩住那刺目的光,珠鏈滑下了手臂,在陽光下又是一道閃光。
「什麼東西在閃?」李仲麾的眼楮微眯了下,並未看清她手腕上的東西。
「一串珠鏈罷了。」迅速地將珠鏈推回上臂,她緊抿著唇。
不喜歡別人見到這樣東西,是心虛或是怯懦,她並不完全理解。
「你討厭我?」他朗聲問道。
「我並不討厭你,我只是不像其他女人一樣為你痴迷。」她漫步離開,注視著沿途的黃綠草堆。
「即使我將要離開,你仍然吝惜給我一個微笑?」李仲麾擋住她的視線,因為她的不在意而慍火了起來。
「你的神智看來已經清醒了,我不想你把感激當成男女之情。」她直言以對。
「我長你許多歲,我對自己的感情比你想像的清楚。我要你!我無時無刻不期待你的出現!」李仲麾的手穩穩地扶住她的眉頭,俊逸的鼻尖拂過她的臉頰。
李欹雲心中一震,才想開口就被他侵略的唇奪去了呼吸。
他溫熱的唇覆上她冰涼的唇瓣,引起她唇瓣的一陣不適,她圓睜著眼,與他意在奪得的雙眼相對。
容不得他再作任何進一步的接觸,她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震得自己的手都麻了。她握緊拳頭,氣這個男人的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