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是我還是會痛苦……」高橋秀冶緊抓著自己的外套,強忍心中排山倒海的痛苦。達里奧嫌惡的眼神是他夜夜的夢魔……
「嘛哩嘩歇嘛哩——」一種古老的吟唱,詭魁地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斑橋秀治驚訝地抬頭。祖母在海邊盤腿坐起,緊閉著雙眼,以一種他從未听聞過的語言向海中喃喃自語著。
「古老的巫族語言是相同的,呼喚神靈的方式也或多或少有些類似。」高橋廣走到他身邊解釋道︰「祖母昨天特別打電話問你姨婆關于如何和海巫婆溝通的問題,我以為她只是閑聊,沒想到她是真的要幫你……」
斑橋秀治感動地看著祖母虔誠地在海風中祈禱著,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海水被風吹高了寸許,而後又恢復了平靜。在高橋秀冶為女乃女乃復上一條披肩,當月亮終于自烏雲下露出臉時,平滑如鏡的海面居然緩緩地自中央分開了一條線以海蛇為頸上項鏈,以殺人鯨為座騎的海巫婆出現在黑色海浪之中。
「你!就是你!」高橋秀冶驚叫的聲音劃破夜里的寧靜。
海巫婆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在海浪的起伏中瞪著高橋實華子.
「是你呼喚我的嗎?」海巫婆和高橋實華子四目相接。
沒有人開口,所有的話都在她們的腦波中交流。
「沒錯,我這個孫子被你弄成這副德性,我要你把他變回來。」高橋實華子指責著她。
「我早告訴他那是‘人魚之淚’,他自個要喝那麼多,能怪我嗎?"海巫婆冷笑著。「我沒必要幫他."
「他對你有恩,他曾經在海邊讓座給你,還嘗試著給你錢吃飯一一巫族欠人恩情是要償還的。」高橋實華子沉穩地將妹妹教給她的話說完。
斑橋秀治惶惑不安地看著祖母。她們兩人是在對話嗎?祖母無言閉目的神情,恰似姨婆與神靈對談的模樣。
海巫婆不悅地撇了下嘴角,轉頭看了高橋秀治一眼,不明白他變成這副國色天香的模樣,還有什麼好不愉快的。巫族欠人恩情的確是要償還,不過她向來不是個熱心助人的巫婆……
咦?這個「女人」已經……海巫婆在高橋秀治的身上來回瞄了幾次,突然揚起一個奸詐的笑容。
海巫婆朝高橋實華子的方向看去,以一種沒人听見的頻率交談了數句之後,她終于點了頭,同意讓高橋秀治交換回他的男兒身。陰暗的海中突然閃起一道亮光一一
海巫婆自懷里掏出了一把短亮的匕首,插到海蛇的頭上。海蛇張著邪惡的大眼,頭上汩汩地泌出的黑色汁液迅速地將匕首包圍。海巫婆對著匕首念了幾句咒語之後,嘯地一聲,匕首飛插到高橋秀冶腳邊的沙地上,那些黑色汁液已然將光亮的刀刃變得墨黑。
斑橋秀治驚跳起身,向後退了好幾步。
「祝福你——呵呵呵……」海巫婆舉起爪指朝高僑秀治一笑,高橋秀冶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祖母,你沒事吧?"高橋秀冶繞過匕首,快手地扶起祖母。
斑橋實華子拭去臉上的汗水,喘著氣說道︰「快把匕首檢起來,那是你變回原來樣子的最後一線希望。」
斑橋秀治拾起匕首,將它放人背包內,他想起童話故事的情節,忽而緊張地問道︰」你用什麼跟海巫婆交換?」
「我原本是想用我的性命交換的,反正我老了——」高橋實華子平靜他說道。
「不要,我寧願她要的是我的命。」高橋秀治打斷了她的話,緊握住她的手。
「听到你這句話,也不枉我對你的期待了。」高橋實華子拍拍他發抖的手,安慰他說道︰」現在的海巫婆很現實——她不要我的命,她要一百條供她驅使的海蛇。」
「你嚇死我了!」高橋秀治再也不顧及什麼禮節,用力地抱住了祖母。
「好了,讓我告訴你匕首怎麼使用吧."她不自在地推開他,疾聲說道。
「怎麼用?"高橋秀治慌亂地說道,雙腿顫抖得幾乎無法站立。千萬不要像「人魚公主」中的情節一女主要殺了王子才能回到海中……
「海巫婆說,如果你想變回原來的樣子,就得用盡你全身的力量刺向達里奧的肩頭。當他肩上的血染上匕首的那一刻,你的身體就會開始起變化了."高橋實華子神情凝重他說道︰「記住,女巫說過匕首只要出鞘,就一定要見血,否則它會失去控制刺回那個和女巫立誓之人一一我將會被匕首刺死。」
第十章
「太太,你怎麼可以偷跑出去!」剛從市場回來的瑪麗亞臉色鐵青地拉住一個在側門邊徘徊的女人。
「請不要給我制造麻煩."瑪麗亞扯著女人的手臂走入大廳」向一名新來的女佣交代道︰「告訴先生,夫人又跑出去了。順便叫馬利歐好好檢討一下,叫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要把人弄丟!」
"可是,夫人明明和她的律師在房間啊!我才剛端茶上去。」女孩不解地看著」夫人」的臉說道。
「瑪麗亞,是我."高橋秀治給了瑪麗亞一個大擁抱。
瑪麗亞驚喜地捉住她的臉看了幾次後,馬上興奮地和她擁抱成一團,口中僻哩啪啦地就是一串——
「回來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呢?害我剛才以為你是她,還給你那麼糟糕的臉色!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沒有你煮飯給我吃,我當然會瘦,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回日本,」高橋秀治聞著瑪麗亞帶著新鮮面包的氣息,肚子咕咕地叫了一聲。因為緊張,他已經大半天都不曾進食了。「我肚子好餓,你今天有沒有煮番茄湯?」
「我馬上煮給你喝!你的手掌怎麼那麼冰,身體不舒服嗎?」瑪麗亞模模她的臉,又捏捏她的手。「你一定是身體不舒服,因為你剛才沒有微笑,不然我怎麼可能認錯人呢!"
「你們跟‘她’處不好嗎?」高橋秀冶低聲地問道。
「一個老把佣人當三等人使喚的主人,我們不用給她好臉色。少爺說可以不用稱呼她為太太了,她現在只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瑪麗亞說著說著,口氣愈來愈興奮︰「你要見少爺嗎?"
"他在嗎?」高橋秀治困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吞吞吐吐地問道。
「在書房。」瑪麗亞推著她往書房走。少爺喜歡的人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
「她呢?」他可不想和藤原優子面對面。
「在和她的律師商量事情——他們快辦妥離婚了哦!」瑪麗亞眉飛色舞他說道。
「我不會打擾到他嗎?」高橋秀治用力地咬著下辱,怯懼地想起那天他鄙夷的表情。
「你離開後,他沒有一天笑過。老夫人和妮西雅正嚷嚷著要把你找回來呢!」
「你去問他願不願意見我,好嗎?」高橋秀冶拉了下瑪麗亞的袖子,怯懦地停下了腳步。
「扭捏什麼呢?以你和他的關系還要通報嗎?"以為她在害羞的瑪麗亞推著她瘦削的身子,飛快地在書房門上敲了兩下。
「先生,太太有事找你."瑪麗亞說道。
"叫她進來。」門內的聲音未帶著任何歡愉之意,卻已讓高橋秀治激動得幾乎落淚。他好想、好想達里奧啊!
瑪麗亞自作主張地把她推了進去。在她心中,這個善良和氣的女孩才有資格當他們家的太太。
斑橋秀治扶著牆壁,緩緩走向那個干擾了自己數天數夜的男人——
達里奧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著文件,甚至沒有抬頭看來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