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湯米!棒壁那個愛慕靖雅的男孩!
米達夫搖晃了腳步,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
不會是巫靖雅!不會是她!她再和他嘔氣,也不會找鄰居上床!
湯米麥金色的發在一陣扭曲後停正了擺動的節奏。他滿身是汗地撫著身下的女子,頻頻吻著她赤果的肩。
紅色的蝴蝶在女人雪白的後背上飛舞。
米達夫無聲地遠離了門口,痛苦的長形眼眸里不再有任何的不舍。
都過去了……。
第六章
加護病房內
「對不起。」
米達夫喃喃地訴說看他的抱歉。
「我是個小心眼的混帳丈夫。」他憔悴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斯文的東方容顏,早已因為身心的折騰而瘦削,無心在意臉上新生的胡渣,一向儀容合宜的身上,此時卻掛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
「你听得到我說的話嗎?還是你現在正站在我身後嘲笑我呢?」
米達夫握往她冰冷而無知覺的手,懺悔地低語︰
「知道我怎麼發現真相的嗎?我揍了湯米,在你簽上離婚協議書回到台灣的那一天。」
「在我第一個拳頭落下時,他就哭著供出了一切——你到南美洲散心,要他幫忙看屋,他卻找了女朋友到我們臥室上床。湯米迷戀你,找的女朋友是個東方人,他甚至要她在肩上同一個地方刺青。」
「很可笑,對吧?我當時為什麼不直接推開臥室的門,看清楚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已習慣自言自語的他,看著她在呼吸器下的臉龐。
在她出車禍之前,他從沒注意到她的臉龐竟也是小巧的。她太明亮,明亮到讓人只見到她美麗的火焰,而忘了她也可能是個怕孤獨的女人。
「你可能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在你從南美洲回來時,家里等著你的竟是我媽媽,還有一張我已經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吧?我不敢留下來,怕自己一看到你,就會失控犯上殺人罪。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在乎,而我無法對你的外遇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男人的自尊是火燒不爛的固執。」
「上天沒有注定要我們分開,是我的嫉妒和愚蠢讓我們走上不同的路。」
米達夫看著她,心更苦了。
「我現在說這些是為了什麼了?為我自己月兌罪嗎?或者是我在向你告解?誤會你的這件事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我是一個可恥的丈夫,竟然不信任我自己的妻子!」
米達夫無力地垂下肩膀,對著地板嘆了口氣︰
「知道真相後,我沒有馬上趕到台灣接你,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另一方面,我也想把美國這邊的事業做一番整頓,如此我才能全心地留在台灣和你重新開始。不過,我雇了私家偵探觀察你的一切,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曾放手過。你交過幾個男朋友,卻不和他們有太深入的交往。我傷你很深,對嗎?」
玻璃窗外的護士輕敲了下窗,引起米達夫的注意。
「時間到了。」
護士指指牆上的鐘。經常破例讓米先生在里頭多待幾分鐘,因為他對妻子的愛讓人不忍心分離他們。
「會客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我爸媽今天下午到台灣了,他們想來看看你。上個月我和媽媽談過之後,她已經知道我的心意。為了她的孫子,她現在可能比任何人都還舍不得你。」
彎身在她額心印下一吻,他站起身——
「我走了,去接爸媽,晚上再來看你。佩藍和明蓉晚上也都會進來和你說說話。你高興嗎?好好休息吧,我愛你。」
他沉重的腳步聲遠離了病房,床上的人卻微微張開了唇——
——別——走——
巫靖雅混沌的腦子里浮現一個個問號,壓得她的眉鬢疼痛不已。
米達夫為什麼總在離開她?
心好痛——就像離婚後剛回到台灣的那段時間一樣地痛。
她想睜開眼楮——
緊蹙的雙眼努力地想抬高眼皮,沉沉的睡意卻一波波地壓上她。
好奇怪——離婚後她開始失眠,現在卻為什麼一直想睡覺呢?
也許是該好好睡一覺了,那些關于離婚後的事件也許都是個夢……。
***
六個月前
「痛!」
巫靖雅哀叫了一聲,掙扎著從床上起身,拿了一瓶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大半瓶。
昨天不該和陸迅喝那麼多酒的!
她把瓶子往地上一扔,把臉又埋回枕頭里,陣陣的抽痛像是來自鬢邊,又像是從眼窩處發出的麻刺感。
睡覺、睡覺、睡覺……
她的唇不斷地催眠著自己。窗口的陽光還未亮到刺眼,不過是六點多的光景吧?她昨晚喝酒喝到三點多耶!
在床枕間蠕動了好半天,她放棄了再度入睡的念頭。
把手伸到一旁的桌頭櫃,抓到了一包煙和打火機。在她還沒坐起身之前,煙草燃燒的味道就已經在密閉的房間里漫了開來。
在不扯到頭部的狀況下,巫靖雅緩緩地讓自己靠向床頭。昨夜一襲的黑色露肩軟衫,在她一夜的輾轉反側下,早成了酸菜干一團。
她的日子過得很荒唐,她知道。
如果夜夜笙歌可以麻痹痛苦、如果酒精可以遺忘一切、如果尼古丁可以讓她拋開過去——
那麼她該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吞雲吐霧完,她走到化妝鏡前沾了些卸妝乳液,呆呆望著鏡中那張描繪精致的臉龐,慢慢地抹去了所有色彩。
她的唇不再艷紅、她的睫毛不再炫藍、她的臉龐少了粉底的潤色……。
巫靖雅扶著桌子打量著自己——她看起來像個女鬼,一個臉色慘白的冤屈鬼。
「你這個大笨蛋!如果那麼在乎他,他去加拿大的時候,就應該乖乖待在家里打理好一切等他回來,而不是他前腳一出,你後腳就跑去南美洲逍遙自在了!」
她一腳踢開腳邊一只空煙盒,然後對著空煙盒瓶狂亂地大笑了數聲。
「你如果會收拾屋子,做個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你們當初就不會吵架了!他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把你要的離婚協議給了你,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巫靖雅揉著她的頭,氣呼呼地走到浴室,把自己整個人送到蓮蓬頭底下。
嘩然水聲中,依稀傳來她含糊不清的咒罵——
「讓我一下會怎樣嗎?我不改,他不會改嗎?他最好識相一點,別到台灣來發展,否則讓我遇到他,可有他好看的!」
最後一句的語調中,有著掩不住的落寞。
要她承認她不值得他爭取的這個事實——很難。
「去你的陸迅!」她突然詛咒了一聲。
她已經和米達夫離婚一年了,已經很久不去想起他了,夢中除外。要不是昨兒個听了陸迅吐了一肚子的愛情苦水,她又怎麼會再想起那些前塵舊事呢?
一個留長發的另類提琴家,竟會喜歡上她家清清雅雅的靜媛。
月老的紅線有時也未免拉得太奇怪!陸迅和巫靜媛?她和米達夫……。
拿了浴袍裹住自己,拔掉了眼眶中開始有些作疼的日拋式隱型眼鏡,隨手往垃圾桶一丟。
眼前于是開始朦朧。
「也許台灣的月老該換人做做了,平均三點四對中就有一對離婚,真慘啊!」她走回臥室中,空曠的房間內有著她說話的回音。
花了一些工夫,才在一堆書上找到她的眼鏡。眼鏡才架上鼻梁,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拿出那張她一直沒有丟棄的結婚照。
身著休閑裝的米達夫從她身後擁抱住她,他雅致的眼眸沒有望向鏡頭,他所有的視線全專注在她臉上。
最愛他凝視她時,那種幾乎想將她疼入心扉中的那種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