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迭的「不是嗎」讓許佩藍咬住自己的手背,以免自己痛哭失聲。緊靠在他身上的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此時的痛呢!
沙家駒的怒氣全繃緊在肌肉上,而那些心里的悲哀則讓他的眼神充滿了痛苦。這些掙扎,他的母親怎麼會看不到?!
沉默之中,許佩藍回頭看向沈瑩,卻無法在她臉上找到任何傷心的表情。
她知道有些人對情感的感受力特別的低,但沈瑩是一個母親啊!
許佩藍收回了視線,心疼地踫了踫沙家駒的臉。「我們先上去看家伊,好嗎?」
沙家駒沒作聲,沉重地閉了閉眼後,繼續抱著她往二樓走去。
「這里沒玻璃,我可以自己走了。」她體貼地說。
「別說話,讓我抱著你。」他手臂則將她擁摟得更緊更緊,並將整張臉全埋到了她的頸間。
為什麼他有這樣的媽媽?!
許佩藍靜靜地摟住他的背,嬌小的身子像似捍衛著他。輕輕把臉頰靠在他頭發上,感覺他紊亂的心跳貼在她胸口上。這一刻的他不再距離她那麼遙遠,而她為他沈淪的心,怕是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救贖了……。
在家伊的門前,他放下了她。
凝視著微泛水光的眼,沙家駒無言地以指尖劃過她的眉間。沒有開口,就這樣緊握著她的手,他推開了房門……
家伊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家伊!」許佩藍驚呼出聲,沖到孩子的床邊,察看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手還沒踫到家伊的臉,就已經感受到了孩子額上的熱度。她轉頭催促著沙家駒︰
「快打電話叫醫生!」
在沙家駒急促地對著听筒吆喝時,家伊整個身子被許佩藍擁進了懷里。
听到她溫柔的呼喚,谷家伊睜開了眼楮。許佩藍才松了口氣,眼淚就淌了下來──可憐的孩子!
沙家駒走到她身邊,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藍姐姐……我很難過……」孩子睜著干澀的嘴唇,眼巴巴地看著她。
「家伊最乖了,醫生待會就來了。」許佩藍示意沙家駒將桌上的水拿給她,讓孩子小口地咽了些水。「肚子哪里痛?」
家伊的手指著月復部中央。
胃?!沙家駒伸出手按了下家伊的胃部。「是這里痛嗎?」
「對。」孩子的大眼楮里掉下了淚水,伸出手要沙家駒抱。
沙家駒攬過了家伊,被孩子身上的熱度嚇到。他慌亂地抬起眼,許佩藍則在他的頰邊印了一個吻。「醫生很快就到了,別擔心,家伊會沒事的。」
她緩緩地站起了身。天知道她有多為家伊著急!「我去擰一條冷毛巾。」
「藍姐姐,不要走。」谷家伊的手拉住她的裙襬,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他不要任何人離開他的視線。
許佩藍彎子,平視著家伊的眼楮……
「我去浴室拿冰毛巾,順便幫你拿一套衣服,你爹會在這里陪你。不要害怕啊,家伊是我最勇敢的小天使。」
比家伊的手緊捉著她不放。「我……不勇敢……我很害怕……我怕爹和媽媽吵架之後就跑出去……就沒有人要我了。」
「家伊,我絕對不會放你一個人。」沙家駒的雙手將家伊及她的手全包裹在他的掌握之中。「答應老爹,下回生病時一定要馬上說,否則我們下回去加州時,就不帶你去迪士尼了。」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迪士尼……媽媽會去嗎?」
「她會去的。」我用押的也會把她押去!沙家駒在心底詛咒著。
趁著兩兄弟說話的時候,許佩藍拿了套衣服,擰了幾條毛巾,而後用她一貫的溫柔替家伊拭去汗水並換下了濕衣。
沙家駒握住家伊的手,目光卻就此凝注在她臉上。
為什麼會被許佩藍吸引?她純淨的氣質?她單純的心性?她溫暖的性格?
他終于明白自己在沒見到她的那一個月里,為什麼總是會心緒不寧而且極端暴躁了。不想去思念她,腦袋里想的卻全是她!這些病癥的名稱只有一個字……
愛。
「家駒,黃醫生來了。」李媽推開了門,領著黃醫生進來。
「黃醫生好。」谷家伊有氣無力地叫著。身體狀況不是太好的他,和社區的家庭醫生還算挺熟悉的。
「哎呀!前陣子才看到你在公園里活蹦亂跳的,今天怎麼生病了呢?一定是你和公園的小鳥搶著說話,對不對?」黃醫生邊和孩子開玩笑,邊拿出听診器放到家伊的胸口……
「好,現在深呼吸;很好,再深呼吸一次。」
沙家駒抬起頭,轉動僵硬的脖子,不料卻在門口看見沈瑩的到來。
「你來做什麼?」他的口氣帶著忿恨。
「家伊是我的孩子。」沈瑩的臉色未變,目光卻集中在許佩藍擔心的表情上。這個家庭教師什麼時候和她的兒子們走得那麼近?
「你現在終于想到了,真是謝天謝地。」沙家駒的話句句帶刺。
「你別忙著說話,家伊在找你呢。」許佩藍拉他到自己身旁,不希望他們母子又起沖突。
沙家駒站在她身邊,攬住她的肩,同時握住了家伊的手。「你超勇敢喔!」
「我不怕打針。」家伊對黃醫生說道,小臉上第一次出現笑容。
「我知道,你是我看過最勇敢的小病人。」黃醫生也笑著回答。
黃醫生在問診完所有病情、做完了所有檢查後,抬頭看向許佩藍……這位年輕的小姐看起來很著急。
「他現在燒到三十九度,待會吃完退燒藥後,先用酒精幫他散熱。如果再不退燒,就要轉送大醫院。至于他的胃痛,應該是由于沒吃飯,待會記得先熬點粥讓他喝,喝完再吃藥。小孩子不懂得照顧自己,大人就要多費心一點。」
「我會多注意的,謝謝您。」許佩藍對醫生鞠了個躬。
「別那麼客氣了。」黃醫生微笑地搖搖半花白的發,從診療箱中取出藥丸和注射用的針劑……
「你是家伊、家駒的姊姊嗎?不會吧?你看起來比家駒小多了。」
「我是家伊的家庭老師。」許佩藍怯怯地說,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關心是不是太逾矩了?
「家伊小子,你很幸運喔,連家庭老師都這麼關心你。」黃醫生才拿起衛生針筒,許佩藍就立刻把臉別開。
沙家駒一笑,把她的頭攬到他臂膀里。「怕打針啊?」
許佩藍點頭之後,又很快地搖頭。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道︰「不能給孩子做錯誤的示範。」
「家駒,你一年在家沒幾個月,居然還可以把弟弟的老師追到手,真是可敬可佩。」黃醫生看著兩人的親密模樣,低下頭朝家伊擠眉弄眼……
「你剛才怎麼沒說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呢?」
「我不知道啊。」谷家伊咬了一下唇,因為黃醫生正把針扎進他的手臂。
許佩藍才抬頭看家伊一眼,立刻又縮回沙家駒的懷里。
針扎進肉里,好痛!
「你怎麼會不知道?」黃醫生一邊揉著家伊的手臂一邊問道。
「爹沒親過藍姐姐,他親別的女生啊。爹說藍姐姐是他的干妹妹。」谷家伊充分發揮童言無忌的特權。
「是嗎?」黃醫生對沙家駒搖搖頭。對于新人類的邏輯觀,他實在是不敢苟同。滿坑滿谷的干妹妹,難怪男女關系復雜。
許佩藍垂下眼,伸手推開沙家駒。自己什麼都不是,又怎能在所有人面前公然偎在沙家駒身旁呢?家伊還小,但是李媽媽會怎麼想?沈瑩會怎麼想?
她瑟縮了子,突然覺得門口的那兩道視線令她羞愧。
許佩藍一咬牙,和沙家駒的手臂展開一場拉鋸戰;然而她愈使力,他就愈將她往懷里摟。任憑她扯得臉紅氣喘,他卻依然文風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