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寧寧彎去調整鞋帶,刻意避開柳伊稜的瞪視;而龔允中則忙著想在伊稜情緒失控前帶她離開這里。
因此,除了柳伊稜之外,其余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華寧寧頸間那條屬于龔允中母親的項練,在華寧寧低時滑出了她的衣領──
「她還好嗎?」
「哭了一陣子之後就睡著了,而且一直不肯放開我的手。她現在非常缺乏安全感。」
報允中擁著華寧寧站在飯店的落地窗前,同望著城市中的霓虹點點。
「你打算怎麼辦?關于伊稜?」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呼吸著他干淨的味道。
「你晚上看過伊稜,應該可以明白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放她一個人。」
「我們是不是該狠心一些?為什麼我們不能只單純地為自己而活?為什麼我們兩人的世界里還要有別人的加入呢?」
「因為世界是由許多人所組成的。」他抱緊了她,沉痛地說︰
「因為我認識她在先、因為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一向這麼依賴你嗎?」獨立慣了,很難想像依附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她在大學時非常活躍,雖然驕縱了些,卻像個小妹妹一樣地讓人想疼惜。只是,從我們宣布訂婚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世界就開始以我為中心。加上她畢業後沒上班,就等著我娶她入門,所以生活空間愈來愈小。因此,我不愛她這件事才會對她產生那麼大的影響。」龔允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加上又踫到洪迅那個愛情騙子,她承受不了,才會──」
「她應該去尋找一些能滿足地心靈的東西,一個需要依賴別人來支撐自我的人很容易被擊敗。」
兩人之間,沉默了下來,只是無言地凝視著彼此。
「我們要分手嗎?」她問得痛苦。
「絕不!」他震驚地扣住她的肩膀。
「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事,尤其是當你正在扮演別人為你安排好的角色時,更是如此。我沒有太多的包袱,你卻不同。」
他的溫度透過衣服傳入她的手臂,她卻覺得寒冷。不愛笑的容顏,此時更是增了數分愁。
「我知道自己應該讓你離開的。」龔允中撥弄著她的長發,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才習慣了她微涼的芳香、才愛上了這種相伴的感覺,怎麼總是和她在分手與不分手間掙扎?
「我知道自己不該再待在你身邊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會刺激到另一個‘他’。我是該搭上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離開這里的。」
她半踮起腳尖,主動探索著他的唇。沒有海盜那種惑人的白麝香,龔允中的身上是屬于他的干淨氣息。
纏綿地吻了她許久,留戀的唇甚且放肆地挑開了她胸前的衣鈕,只是在他的唇瓣接觸到她胸口那只香水項練時,他如火的熱情忽而降至冰點。
報允中握住被她體溫煨溫的墜子,看著她的眼。
「在我還不能克服心里那個惡魔時,我的確不該和你在一起。‘他’打過電話給關正杰,‘他’就很有可能再藉其它理由來擾亂我們之間。他甚至還打電話給伊稜,伊稜還那麼脆弱,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刺激到她。該死的!」
報允中詛咒了聲。為什麼他對這件事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的恨愈是強烈,愈是想破壞。」伸長手臂,抱住允中緊繃的身子,她想起那卷錄影帶中最後「他」所說的話──
你們有本事就別讓我出現,否則我不會讓華寧寧好過。我會想辦法讓她再度成為關正杰狙擊的對象。我得不到的人,我會毀了她──
「心理醫生說這種多重人格癥需要長期治療,可能完全痊愈,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是這樣子。」他悲哀地動了動嘴角,有些嘲諷。
「別再把自己陷在情緒中,也是治療的一部分,不是嗎?」她溫柔地說。
「我會努力改變自己的。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出來破壞。」
「今天晚上關正杰找過我。」華寧寧說道。
報允中變了臉色。「他想做什麼?你剛才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找過你?」
「伊稜一出現後,我們三個人就處于一片混亂,我哪有時間說什麼呢。」
他緊張地握住她的肩。「他說了什麼?你沒事吧?」
「他要我盡快離去。」她笑得有些落寞。「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我們分開呢?知道嗎?其實我已經訂了明天回去的機票。」
「為什麼這麼殘忍?!我們相聚的時間還不夠少嗎?!」才開口,他立刻又後悔了──
「走吧,關正杰都出口威脅了,我不要你有任何的危險。」
「希望再看到你時,那個自我壓抑的龔允中已經不見了。而伊稜的病也好轉了。」瞧她說的話像是生日許願一樣,
「你會離開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兩、三個月吧。你知道我有一場巡回演出,而且我想練新舞。」她現在的激烈情感足夠把「火鳥」跳成功。
她看著他,盡量不想去那些失落。
報允中低吼了一聲,近乎粗暴地把她扣進懷中,像是想將她嵌入身體一樣。他喘息的低語︰
「那麼長的時間──」
還不及傾訴更多思念的話,他的行動電話就打擾了室內的寧靜。
只有家人和幾個親密的朋友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因此不能不接。
「我是龔允中。」他低沉地說。
「你把龔媽媽的項練送給她了,對不對?」
「伊稜!」龔允中驚訝地看了寧寧一眼,臉色開始鐵青,伊稜听起來不對勁。
「你把龔媽媽的項練送給她了……?」電話中的聲音是極度虛弱的。
「你怎麼了?不許胡思亂想!」
「我死了,你會記得我一輩子嗎?」
報允中霍然站起身,拿起旅館的另一支電話撥給柳文輝。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要听你的聲音──允中,我的手好痛!」
報允中倒抽了一口氣,拼命祈禱伊稜不要又做出傻事來。柳伯伯快接電話啊!
華寧寧站在他身旁,替他拿著另一支話筒。
「伊稜,你前幾天不是說想去旅行嗎?你想去哪里?」他安撫地說道。
「要去哪里?去歐洲。不,去日本好了。」她說話的氣息愈來愈弱。
「喂,我是柳文輝。」柳文輝疲累的聲音傳出話筒。
報允中捂住了另一邊的話筒,快速地對著柳文輝說︰「柳伯伯,我是允中。伊稜好像又自殺了!你快去她房間看看!我馬上就到!」
華寧寧愣在他身旁,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這樣地擺弄他們──
第十章
一年多以後。
「洪迅的案件查得如何?」龔啟允坐在書桌前問道。
拋棄柳伊稜的洪迅最近被控為商業間諜。他跳槽到另一間公司時,將原來公司的機密技術一並盜賣至新公司。
「資料都收集全了,證詞也很完整,他這回鐵定要在里頭待上一段時間。」不會低于十年,龔允中並不掩飾唇邊的厭惡。
「不要太趕盡殺絕。」
「我知道。」
「伊稜那孩子也病了一年多了。可憐了文輝,就這麼一個女兒。」龔啟允搖搖頭。
看著父親,龔允中乍然開口說道︰「我從不曾愛過伊稜。」
半個小時前,盧凱立的一通電話,讓他對自己與寧寧及伊稜之間這種滯礙的情形感到厭煩。
或者該說是恐懼,恐懼失去華寧寧。
華寧寧現在人在台灣,而他卻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但是總不能棄著伊稜不管,否則大家會怎麼看我們龔家。你最近帶杜亞芙回來的事情已經鬧得風風雨雨了,我不希望再傳出任何敗德壞俗的新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