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笑出了聲,為著自己的謬想。一個以眼神捕捉女人的公子,若知道自己多情熾熱的眼神被比喻成肚子餓的渴求,想來定是要氣瘋了。
「笑什麼?」他又不專心地望著她笑得晶瑩的眸。
「吃飯。」她抿著唇,仍是一逞地笑著,順手又夾起了個餃子到他口中。
「喔喔喔!」後座的卓夫忽然嚷了起來。
「你是吃飽了在歡呼?還是羨慕我有人喂?」含著大半的餡,龔廷山說的話仍十分清楚且響亮。
「你們間接接吻了。」卓夫暗示地指著姊姊手中的筷子。
葉芸正打算放第二顆餃子入口的筷子就此懸在半空,眼楮直覺地掃到擱實在前面的那一雙「他」的筷子。
「卓夫,無聊。」她早忘了年輕人會有多少的聯想。
「對啊,都直接接吻過了,還怕什麼間接接吻的。」
報廷山悠閑地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蓄意地輕觸了下她細白的臉頰。
「對不對?啊!」
她精準無比地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地。
「吆喝!」卓夫在後頭歡呼。「老姊,你有男朋友竟然都不說!太過分了!」
「我沒有男朋友。」她咬牙切齒地瞪了那一臉笑的男人一眼。
「對,對,接吻不過是情不自禁罷了。」
報廷山咧開嘴邊說邊笑著,對于葉芸氣得微紅的臉,有種莫名的快樂。能見到滑溜像狐狸的她有口不能言的樣子,真是大有成就感。而卓夫的反應更是讓他原本顧忌著關正杰的心平緩了些——葉芸也許不像傳言中的與那位地下司令如此親密。
「哼。」她索性偏過頭不理人,端著那堆餃子猛吃。
「龔大哥,姊默認了啦。你看她拿起筷子吃了,要知道她可是有潔僻的人耶。」卓夫猛笑著。
「事實勝于雄辯。」她自顧自地對著窗外說話。
「是嗎?」望了眼照後鏡,確定在這秋日中午後方無來車後,龔廷山迅速地橫過身,在她的唇上偷得了一個吻。
葉芸驚訝得掉了筷子。他溫熱的唇拂過的感覺短暫得不似真實,而他得逞的笑容及卓夫的鼓掌,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事。他……可惡!
她圓睜的眼望著總不按牌理出牌的他,耳根有些熱辣,即將出口的惡言卻在看見音響上的時間後咽了下去。
二點十分——他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了。
這人或許有些玩笑的輕薄,但此時坐在自己身旁。
陪著自己和卓夫找傅醫生的人卻是他啊。
對龔廷山,她甚至是個稱不上「朋友」兩字的人,而他卻為她聯絡了傅醫生,還載著他們驅車北上。她不懂他為了什麼,又或者——她不願去想他要的是什麼。
她咬住了唇,放下了手中的紙盒,拿起杯型礦泉水啜了一口。
他要的只是一段方便的韻事吧?和她這種已無名譽可言的女人交往,他的認真度也只會有這麼多了,不是嗎?
她知道彼此的界限的,但卻不能制住心中針扎一樣的細密痛楚啊!
她使盡力氣地咬住唇,怕出口的將是一串破碎的聲音。
「姊,你真的生氣了?」卓夫從後面踫踫她的肩膀。
「……沒有,只是……累了。」她的人生讓她感到好累、好累。
「累了就休息,會發生的事總會發生。想,只是徒勞無功。」龔廷山用著那雙令人心慌的照亮眼眸盯凝了她一眼——堅定的、承諾的、灼燙的一眼。
葉芸連忙閉上了眼,連想都不願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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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從兩天一夜變成五天四夜,所有的事情都產生了變化。
從台中到台北,所有的一切都不按照既定的軌道行走。
在一切都亂了步調之時,始終陪著自己的竟都是他。
葉芸幽幽地嘆了口氣,貼窗望著飯店外的燈火點點,卻在閃爍金黃燦亮的玻璃上望見一張帶著愁容的顏及……她身後的高大男人。
「怎麼又嘆氣?傅醫生不是說卓夫手術成功的機率提高了嗎?」龔廷山拉起她的手握住一杯冰涼的蕃茄汁。
「還是只有兩成啊。」她的聲音快樂不起來。
「比之前的百分之五多了一倍有余,不是嗎?」龔廷山低著頭望著她,忍不住伸手撫模她甚少展開的眉結。
幾天前在台中見到傅醫生,她就這麼優心忡忡了。他知道傅醫師皺著眉看完所有檢驗報告的表情,當然不是什麼好預兆,但在跟隨著傅醫生到台北,照了CT電腦斷層掃描後,傅醫生卻給了葉芸一個較已往為高的手術成機率。
「你會讓卓夫動手術嗎?」他問。
「我不知道。」她用力搖頭。
卓夫是她活著的唯一目的。她根本不敢想像手術失敗、卓夫的笑將永遠埋葬在土堆中的樣子。
「傅醫生要我告訴你,如果你願意讓卓夫動手術的話,他一個月後有空檔,他願意到台灣來幫卓夫。」
「他什麼時候說的?」
「今天早上在你單獨和傅醫生談完卓夫的病後,去檢診室找卓夫的時候。」對于傅醫生私底下要求和她交談,即使好奇,他也沒有立場多問。
「為什麼他不直接告訴我?」
「他要我勸你讓卓夫動手術。他說……卓夫的情況只會惡化,不會好轉,你該知道的。」
他拉住了她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不動手術,他也許可以再活上幾年;一動手術,非生即死,這個代價未免大大。」她仰著頭看他,扯住了他的手,神情不安且慌亂。「我甚至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我一直很笨地存著希望——希望傅醫生會告訴我他可以成功醫好卓夫。」
「你給自己大多壓力了。」他伸手至她的頸後捏著她繃緊的肌肉。「卓夫,怎麼個看法?」
「他希望動手術。在那片碎屑還在他腦中時,‘明天’對他來說,只是另一個昨天的延續。他一直希望有個重生的機會,即使一絲都成。」葉芸倚著他的肩,雙眸迷蒙地看著窗外。
「你不想讓他夢想成真嗎?」
「我很自私,對不對?我就是不能忍受失去卓夫,我不要失去他。」她自玻璃間望入他含著憐恤的眼。
她所有的一切都為了卓夫,卓夫若走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有明天。
報廷山扳過了她的身子,認真而嚴肅地看著她。
「葉芸……」
葉芸搖著頭,輕點住他的唇止住他的話。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卻不想讓他說出口。
這些天,他用一個男人追求的心對她,她懂。他眼中遠熾熱于朋友的多情,她懂。
然而,她卻什麼也沒有反應,因為……讓自己習慣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件悲慘的事。
「傅醫生是個好醫生,他可以看完報告就不管我們的。可是他竟把我們帶到台北又做了一次檢查。所謂的醫德,就是如此吧。」她轉移了話題,給了他一個極淡的笑。「明天要回去了,謝謝你這麼多天來陪著我們。」
報廷山取下她手中的杯子置于窗台上,伸手擁抱了她。
「別回麗苑了,好嗎?」
「你總是這麼沖動地要求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辭掉工作,留在你身邊嗎?」她靠著他的胸膛,沒有推拒,也沒有迎合。
「只有你。」他雙手珍視地捧起她的臉龐,第一次對她說出自己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