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接觸他的溫柔,她斂縮了手心,一會後才慢慢、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只有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她才能毫無負擔地扮演一個妻子。因為公開場合中的夫妻的親熱表現,並不越矩,只是私底下的她,卻不知家庭生活的親密該是如何拿捏。從小見到的家庭生活,就是父母公開場合的和睦,私底下十分冷淡的狀況;而一直被這種模式教導長大的她,實在是不知與他共處之時,該把自己設定在怎麼樣的分寸。
「怎麼不帶件外套?」他的眼眸因為不曾被拒絕而加深了幾分情感。
「放在車子里了。」話剛說出,就感到他身子的僵硬。
商濤帆快速地閉了閉眼楮,鎮定自己的心情。他若在此時開口質問,恐怕會把持不住表面的平靜。摟著她坐入一旁的沙發,依然握著她的手,他凝視著她說︰
「依依想你。」
「我也想她。」還有你。她在心底加了一句,無法從他晶亮的眼瞳中移開目光。
「你今天會回來嗎?」他小心翼翼地不戳刺到任何敏感話題。
只要她回來,他們仍是有復和的希望,只要有一絲一點希望的火苗就夠了。
沉吟了許久,杜亞芙才決定問出問題。
「我回不回去有什麼差別嗎?」一開口,她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
「有。」他親吻了下她的手背,嘴唇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游移。「你不回來,我無法安心辦公,我會——想你。」說最後兩個字時,他直諱不隱地盯著她。
她側過頭去,因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紅。他的眼光、他的回答都過火的讓她無法坦然的看著他。
「謝謝你。」他輕觸她的臉頰。
「謝謝我?」她驚訝的回過頭來望著他。
「是的。謝謝你讓我覺得我在你心里還是有分量的,謝謝你開口問了問題。我們之間還是可以溝通的,對不對?」他渴望的神情像個孩子般的固執。
杜亞芙模了模他的發,就像她平日對待依依一樣,笑容中卻有些憂傷。
「還來得及嗎?我對自己扮演‘妻子’這個角色,已經灰心透頂了。我是個失敗的妻子,所以你才會結婚不到兩年就有了外遇。不想吵鬧,是想給你更多的時間與自由,想你終究是會回來的。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你總是像個過客一樣,來了又走、來了又走,我等得好倦。好累了。」
商濤帆專注地听著她說話,不能相信此時的她正在對著自己剖析她的心情。她的內心世界是他最想進入,但他卻始終有不得其門而入的痛苦。如今她悄悄地開了一扇窗,讓他得以窺視里面的一隅,即使只是一隅,也是最大的突破了。
「我——也許不該說這些的。」他的無言,讓她有些惶恐。
「沒有什麼是不該說的,你的話給了我們倆一個新的開始。」他黯黑、充滿情感的眼瞳凝視看她,仿佛想看透她的每分每寸,想就此印下她如今嬌然而有些迷惑的神情。與他相望,感覺就像浸入一潭暖暖的湖水之中,整個人烘然而有些昏亂。杜亞芙凝睇著他,全然忘卻了他們所處的是公共場合,只是覺得此時的自己有種好安全、好安全的感受——一如初見他時,他所帶給自己的感受一般。
「老二,你女朋友又回到她丈夫身邊了。」龔廷山啜了口酒,對龔允中眨了眨眼。
「他們兩人原就該是在一起。只是一個太驕傲、一個太脆弱,以至于沒有人敢開口說出問題的癥結所在。」龔允中微笑地舉起酒杯遙祝彼端的那兩人。
「所以你才把杜亞芙帶回家,蓄意在死水間掀起波瀾?」龔希一以律師的敏銳直覺說道。
「沒錯,但這也要他在意才有用。不過,就這情況看來——該死!」龔允中放下酒杯,望著一個曲線玲瓏的紅衣女子逐漸地接近杜亞芙他們。
報廷山站直了懶洋洋的身子,也朝龔允中目光所及望去。
「那女人是誰?」
報允中嘆了口氣,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看來商濤帆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無奈地看著那一團火接近他們,才緩緩地回答了龔廷山的問話︰「今天主辦人之一,連任安剛回國的女兒——連麗心,另一個身分嘛——」
報希一好整以暇地啜了口酒,接著龔允中的話續道︰
「她是商濤帆這一個月新交的女友。」
連麗心踩著自信的步伐走向商濤帆,略昂起的下巴顯示出受到注目時的女性驕傲。
她浮起了抹艷麗的微笑,紅色丹寇的指甲游移到了商濤帆的肩頭喚道︰
「帆。」聲調膩人。
商濤帆猛抬起頭,變了臉色地望著身前的女人。
罪惡感將他的心重重地打壓至谷底。他橫過了身子,略擋在杜亞芙身前,有些徒勞無功地想避免兩個女人四目交會的眼光。
「帆,不替我介紹?」丹寇掃過商濤帆的臉龐,眼眸直往他身後瞧。雖才回國一個月,但早得知杜亞芙氣質、教養之佳向來為社交圈之冠,她怎能不好奇?
杜亞芙的腦中霎時空白,雖然知道始終有些女人出現在他身邊,卻始終沒有面對過這種狀況。他參加晚筵從來只攜她出席,而她即使知道有些目光焦注在他身上,也總故作淡然地不去在意。這個圈子向來有其不成文的定律,地下的歸地下,沒有人會在台面上以第三者身分自居。
商濤帆握緊了她的手,千萬個抱歉都在他的眼中。
他甚至沒有理由替自己辯解,他的確是個出軌的丈夫。
「帆就是這樣,怪沒禮貌的。」連麗心炫耀地橫過商濤帆的身子,朝杜亞芙伸出手。「我是連麗心,帆的——好朋友。」說完,自己倒先笑了起來。
杜亞芙望了望商濤帆,禮貌起身和她握了握手。
「連小姐,你好。」
她,從小就學會照顧自己,因為怕自己成為杜家夫婦的負擔。她,從未替自己爭取餅什麼,因為她的一切軌道早已被鋪設而好。常想要不是商濤帆的身世太過顯赫出色,她今天不會是商太太,那她會被安排成為其他政要或商界重要人士之妻。因此,她從未想像過全力去爭取一件事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靶謝這個艷光四射的連麗心。她,今天第一次嘗到「爭取」這個字眼所帶來的競逐感受。
連麗心的笑收斂了些,因為杜亞芙細致的骨架?優雅的神態,甚至超出她在照片上的風采,更別提杜亞芙一身潤澤猶如嬰兒般閃著珍珠光亮的雪白肌膚。
「你有事找我嗎?」杜亞芙給了她一個笑,才回頭看著商濤帆。「還是找商濤帆呢?」
如果內疚能把人壓扁,那他現在勢必薄得像一張紙了。商濤帆不安地換了下坐姿,目光依舊是放在杜亞芙的身上,擔心著她的反應。
「我只是來打個招呼。」連麗心撥了下頭發。「誰要他剛剛不告而別,我連衣服都還沒換好。」
杜亞芙的眼光不覺一沉。還能說些什麼呢?對方都擺明了她和商濤帆不是拉拉手的關系了。初見到連麗心的悸痛,在此時顛覆似淹沒了她的內心。這時她才發現她習慣的強顏歡笑,在這件事上是不容易的。
「我們只是‘好’朋友啦,你別介意。」連麗心掩不住眉梢的得意,畢竟她在床上工夫上略勝杜亞芙一籌,否則商濤帆也不會和她纏綿那麼多回,不是嗎?
「你說夠了嗎?」商濤帆站起了身,摟住杜亞芙的肩。「請你離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