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紀香蘭愈說聲音愈高揚,而紀薇爾的心也愈懸愈高,高到無法正常躍動,怦怦怦亂跳。
「別擔心了,既然我已經變成正常陽性體質,就算踫到什麼天魔陰時也不打緊了吧!」紀薇爾干笑二聲,因為不停在小跑步的緣故,氣息已是微喘,可她身子還是冷,心里還是害怕得不得了。
「底子還是陰命!連試都試不得!馬上回家!」紀香蘭堅持地道。
「好。」紀薇爾這回倒是一口答應了。她今晚知道了太多事,如果不回家也肯定會害怕到失眠。「我回家拿點東西就坐車回家,妳不準再跟我討價還價了。」
她累了一天,想回家先洗個澡,否則她根本沒力氣坐車回家。
手機那頭,紀香蘭沉默了半晌。
「要小心,拿完東西就馬上回家!」紀安蘭的聲音里,滿滿的盡是擔心。
「遵命,姑婆。妳乖乖在家等我。」紀薇爾對著手機嘖嘖嘖地發出了好幾下親吻的聲音,才結束了通話。
紀薇爾把手機塞回外套口袋里,低頭開始往租屋處的方向狂奔了起來。既然要回家,那就早點回家!
她看到她的公寓了,再三分鐘就到了。
馳馳馳……
慘了,是那群每天晚上都會出來 車的不良少年!
原本走在馬路邊的紀薇爾一听到機車引擎的尖飆聲,連忙閃身走到馬路另一側的河岸人行步道……這個人行步道的入口處有凹型柵欄,摩托車騎不進來。
轟轟轟轟轟轟……
今天的 車隊伍怎麼這麼長?!紀薇爾站在人行步道邊,對著河面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環臂,等待著摩托車吵死人的引擎聲呼嘯而過。
她站在陰暗樹叢邊,雙腳則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踢著前方的大石頭。
咦?這石頭踢起來,怎麼軟軟的?紀薇爾抿了下唇,心里發毛地收回了腳。
「死女人,竟敢踢我!」一個醉漢大叫出聲,搖搖擺擺地從樹叢里站了起來。
紀薇爾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往後退了三大步。
「抱歉、抱歉!對不起,我沒看到你!」紀薇爾自知理虧,一開口便是一連迭的道歉。
「妳看不起我是不是?妳把我當成垃圾,對不對?」醉漢嘴里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肥壯身材凶惡地逼近她。
紀薇爾屏住呼吸,往後又退一步,轉身想跑。
「還想跑!老子今天如果沒有好好教訓妳,妳不知道誰是老大!」醉漢驀地整個人往前一撲。
紀薇爾倒抽一口氣,聞到一股惡臭朝她撲來。她屏住呼吸,直覺地往空曠處一閃,想躲開對方的攻擊。
「啊!」她驚叫一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一腳踩了空。
她的手機從外套口袋里滑落到地面上,她整個人霍然從河岸堤防邊一處不知何時被破壞的空隙中,掉進了河里。
紀薇爾的手奮舉向天空,想抓住些什麼止住自己的墜勢,但來不及了,後背已感覺到冷寒的河水,她全身的衣服都被浸濕,加速了她往下沉落的速度。
她驚恐的眼對上了天空,天空的黑雲忽地變成了一張大嘴,貪婪地吞食掉黑暗中的一切生命。
「救命!」腥臭的水開始嗆入她的口鼻中,刺痛了她的眼。
她身上原本保暖的四件衣服、二件外套,在浸濕了之後,全變成了致死的惡魔之手,前僕後繼地將她的身子往黑沉的河水里拉。
「救--」紀薇爾的喉嚨灌進腥臭河水,再也擠不出任何話來。
她的臉色發青、雙唇青白、呼吸開始微弱,惡臭腥寒的河水開始沁入她的身子骨,麻痹了她的意識,她閉上了眼,再也無力掙扎,只能任由河水揪住她的身子,強迫她旋轉出死亡華爾姿的舞步--
此時,紀薇爾手臂上的符咒開始發出太陽般的光度,那些扭曲的符咒文字在黑暗的水中散射火般的溫度,灼燙著她的肌膚與感官。
手臂被火燒灼的痛苦,讓已經陷入昏迷的紀薇爾,痛到清醒,她睜不開眼,勉強張口想痛叫出聲,可嘴巴一張,又灌入了更多腥惡的河水。
好痛苦--紀薇爾雙手一頹,失去了所有意識。
哄耶斯啊薩喃多--噓呼哆吁嘛--
在水底深處一陣模糊的咒語聲中,一股黑色旋渦將她轉入河水里的最深處,只有她手臂上的符咒光亮,在黑暗水中曾短暫閃耀過幾秒鐘的生命之光。
「有鬼啊!」醉漢看著手臂會發亮的紀薇爾消失在河里,他嚇得抱頭鼠竄,不消半刻便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
鈴鈴鈴……鈴鈴鈴……紀薇爾摔落在河邊的手機,瘋狂地響,發亮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她家里的電話號碼。
但,卻再也沒人接起--
好冷--紀薇爾擁著自己的雙臂,眼楮上覆結了一層薄冰,凍得她無法輕易睜開。
她听見牙齒喀喀作響的發抖聲,感覺到耳朵冷得發痛,她捏緊拳頭,只覺全身百骸被一層又一層的寒意給包裹住,冷顫打個不停。
她全身僅剩的力氣都拿來打冷顫了--
不!她還不想死!
紀薇爾集中意志力,命令自己張開雙眼,眼睫上的薄冰裂了開來,冰水流入眼楮里,痛得她抽了一口氣,意識也隨之清醒了些。
她張大了眼楮,往左右一瞧。
天啊!她驚嚇地將視線定在眼前白雪皚皚的景象上。
下雪?台灣的平地怎麼可能下雪?!她是被河水沖到了韓國、日本嗎?可是,再怎麼夸張也不可能被河水沖到韓國、日本吧?
雪,愈落愈大。
紀薇爾臉色慘白地躺在河邊,隨便一動,便能听見肩臂上的碎冰滑落地面,所發出的陣陣嘎喳聲。
冷斃了。紀薇爾放棄了移動,事實上,她也沒力氣動了。
有沒有人可以救救她?紀薇爾旋轉著僵硬的頸子,憑著僅存的一絲意志尋找著人。
除了雪之外,什麼都沒有!空曠大地上,甚至連一盞路燈都看不見,只有月亮直射在雪地上映出的幾許亮光。
啊!右前方五百公尺的地方有一幢屋子!屋子里有燈光!
紀薇爾瞇著眼,瞧著遠處那幢應該只會出現在歌仔戲里的破舊木屋。
「救命啊……」紀薇爾張開口大喊,不料聲音卻卡在喉嚨里,听起來像是有氣無力的呢喃,冷風呼呼一刮,她的求救聲也就被吹散在風雪之中。
「救--」她不能放棄。雖然她的眼皮好重、她的身體好冷、她好想睡覺--
「是妳在喊救命嗎?」
一個男聲從天而降,驚醒了睡著的紀薇爾,紀薇爾睜大眼一望,眼楮卻是再也闔不上了。
她瞪著眼前銀發披肩的俊美男人,懷疑自己已經冷到出現幻覺了。
那一頭銀白長發,那一對清亮如水的眸子、那一張俊秀優美的臉孔,怎麼看都像是從日本漫畫里走出來的古裝人物!天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男啊?
「喂,妳還活著吧?」吉祥壬在全身腫得如同泡水饅頭的紀薇爾身邊蹲下,托腮打量著她。
是張不錯看的瓜子臉,可惜臉色青白,像顆發霉的饅頭。他最討厭吃饅頭了!
吉祥壬一咂舌,別開眼,沉思了起來。這種天氣,就該吃頓熱鍋來暖暖身子,鰱魚豆腐鍋為佳,酸菜白肉鍋也不錯,入口綿密的長生粥尤其是上上選。唉!他是如此懷念徒弟歲平安的好手藝、他是如此想吃東西、他是如此饑腸轆轆啊!
本嚕∼∼吉祥壬摀著饑聲大作的肚皮,銀白發絲斜披在半邊臉頰上,璀亮眼眸半睜微闔著,一身寬大白袍在風中揚起,有種隨時要乘風而去的飄逸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