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英琪揮開他的手,朝他豎起中指。「談戀愛就談戀愛嘛,誰怕誰啊!」她怒發沖冠、橫眉豎目的姿態,像是把他當成了摔角場上的對手。
「英琪,親愛的!我就知道妳最上道了!」顏克典開懷大笑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兩個吻!三個吻!四個……
比英琪仰頭瞪著他一口潔白的牙,在他不停的親吻之中,被他的笑顏弄得迷惑了起來。他干嘛這麼高興?
她不過是答應了和他交往嘛……啊──她居然答應和他交往?!比英琪扶著他的肩,這回是真的感到事態嚴重了!
「放開我!你當我的臉是食物啊!」她沒好氣地吼,想用她的飛踢踹人。
「甜心,妳的話真是有情調。」顏克典小心翼翼地把眼里的得意給隱藏住,甜蜜地想在她頰邊印下最後一個吻。
只是,他的嘴巴卻被一只拳頭給堵在半途中。
「少拿肉麻當有趣了,既然達成協議,那你可以走了吧?」谷英琪飛快地為他打開門,一臉想去挖地洞挖十八年的懊惱表情。
她怎麼會中了他的激將法,答應和他交往啦!
「且慢。」顏克典扶住門框,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看得她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我會請人把我首演那天的票拿去給妳,記得來看喔。」
「我不去看,不用拿來了。」谷英琪胡亂揮揮手,只想盡快打發他。
「我知道妳的用意了。」顏克典眼里閃過一陣狡獪,他握住她的手,一臉的興奮莫名。「妳是要等我演出完畢後,為我舉辦一場只有『兩個人』的慶功晚宴,對不對?我想,妳一定是期待我在『兩人』的慶功宴會上,為妳演出一場蚌人秀,對嗎?愛人。」
「愛人你個頭!我現在只想殺人!你好樣的,居然敢威脅我?」谷英琪表情陰寒,口氣森冷地道。
她相當清楚這家伙的個性,如果她首演當天沒出現在會場的話,他絕對會沖到她家來,抱著她大跳月兌衣舞──那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我哪敢威脅妳呢?不過是希望妳來看看我的首演罷了。」他笑得很誠懇,只是臉上不小心亮起了得逞的光芒。
「卑鄙小人。」她咕噥著把他往門外推,只想揍扁他臉上的笑。
「這話真傷人。好了,妳早點休息吧。記得要來看我表演,記得要注意傷口,記得不要再和人起沖突了,還有最重要的是──」他笑盈盈地朝她送了個飛吻。「記得要想我喔!」
砰!
門當著他的面狠狠地甩上。
顏克典大笑出聲,心情大好地吹著口哨離開。
他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回因為戀愛而雀躍的正確時間了。好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哪,首演快點來臨吧!
他和她的戀愛,正要開始哪……
◇◇◇
十五天後,顏克典的舞劇「靈」首演當晚。
比英琪身穿淺藍色棉衫、牛仔褲,搭了球鞋,坐在台下一群豪門名流之間。正確來說,她是坐在貴賓席的正中央,一個視野好到就算想打瞌睡,顏克典都能從台上輕易發現的超級好位子。
開演前,谷英琪百般無聊地左張右望著──全場爆滿,賣座一級棒。
賣座好根本不關她的事,她現在只想弄懂那家伙為什麼會突然想和她交往?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半個月了!
他同情她?嗯,他不像是會濫用同情心的人。
可是,除了「同情」這個理由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原因啊。他早不對她情不自禁,晚不對她情不自禁,偏偏在發現了她的身世之後,才在那邊對她情不自禁?
煩死了!比英琪百思不解地支著肘,繼而無聊地伸了個懶腰,根本無視于別人打量的目光,沒坐相可言地癱在座椅上。
這時,劇院里傳出提醒大家關機的廣播,她連忙將手機調成震動狀態。然後,舞台上的紅色簾幕緩緩地升起──
一陣非洲鼓的音樂響起,一身黑衣的顏克典在鼓聲中一躍而出。
黑衣男人是自殺而亡的陰靈,他孤獨地活在黑暗與光明間。
他時而游走在人間,時而迷途于黃泉路上。
他不甘心走入黃泉路,卻也融入不了真實人生。
他每夜痛苦,卻找不到再死亡的方法,于是,他想找個伴來陪他。
他開始游走在為情所傷的女主角身邊,誘惑著她走入死亡的解月兌。然則,他卻發現了女主角懷有身孕,生與死之間,于是開始糾結……
由肢體傳達而出的無聲劇情,在谷英琪的腦子里解讀,約莫是這樣的一出戲碼。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打瞌睡,結果整場九十分鐘下來,除了有人手機響起,而她回頭瞪人浪費了十秒鐘的時間之外,她沒有分神過。
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台上那種生死交戰間的扭曲,第一次知道純粹的肢體動作,居然也可以傳達出那麼多痛苦、掙扎與不舍的情感;比起古典芭蕾的敘事劇情,現代舞有了更多表達自我的空間。
舞台上的真實,直接地觸動了她內心的最深處。
直到台上的陰靈消失在黃泉上,而谷英琪倏然起身與觀眾一起鼓掌時,她才恍然大悟今天的演出已經結束了。
她的心跳急促得讓她的呼吸變成了喘息。這是什麼樣的演出啊!
她的臉僵硬得好痛,試著松開牙關,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屏氣凝神到咬緊了牙關在看演出。
接著,台上的女舞者出來謝幕,全場的掌聲轟然響起。
比英琪漲紅了臉,拚命地瘋狂鼓掌。她聚精會神地緊盯著台上,等著顏克典出場。
他實在太出色了,他怎麼有法子表達那樣的情感?!表演中所呈現出來的愛與離世,真實地讓她震撼不已。
終于,一身黑衣的顏克典從幕後走到台上謝幕了。
全場的人都為之瘋狂,他們又叫又吼地給了顏克典最多的掌聲。
比英琪卯足全力和所有人一塊兒用力鼓掌,激烈程度簡直想把手掌打成肉干一樣。
顏克典舉高雙掌,讓台下停止了掌聲。陽光般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臉上綻放開來,他優雅地朝觀眾行了個宮廷禮,大家的掌聲再度像海浪般一涌而上。
可顏克典的目光卻移到台下中央,看著那個他期待許久的人兒,俏皮地朝谷英琪送了個飛吻。
「顏克典,我愛你!你是最棒的!」谷英琪用演唱會叫囂的音量,朝著他大吼出聲。
顏克典和台上的舞者們全都嚇了一跳,他凝睨著她的眼,笑得更加開懷,然後朝著台下伸開雙臂,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再度一鞠躬。
「顏克典,我愛你……」
「顏克典,我愛你。顏克典,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一時,全場的顏克典迷此起彼落地吼出對他的傾慕,宛如互相較勁般。
顏克典看著谷英琪,朝她豎起大拇指。
比英琪摀著發疼的喉嚨,看著他以一個華麗的回身,帶領所有舞者退場。
她虛月兌地倒在椅子上,再也無力站起。把熱辣辣的雙手摀在耳朵上降溫,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顏克典和舞者們再度出來謝幕、謝幕、謝幕、謝幕……
在謝幕了四次之後,顏克典總算正式退了場。
比英琪因為不想和一堆人擠出場,所以仍坐在原位,盯者台上發起愣來。
顏克典昨天打過電話給她,要她在表演結束後到後台找他。可她不敢去,她很怕現在的自己會忍不住撲到他身上獻吻!
和顏克典這種人當男女朋友,簡直是在向自己的心髒挑戰哪。
她覺得他們還是比較適合當普通朋友。那一晚失言說出「談戀愛就談戀愛嘛,誰怕誰啊!」的蠻牛勇氣,早就消失在九霄雲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