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君擋下那一劍。
劉宛柔眼中冒出興奮的光芒,絲毫沒注意到恭成人腳下那開始盤旋而起的黑色陰風,她只看到恭成人抱著江君的手在發抖。
「閉上眼楮。」
她听見恭成人對江君低吼一聲,然後一道黑色詭風便從恭成人腳邊卷起,在瞬間幻化成一張黑色大網。
劉宛柔一個旋身避開那陣怪風,再度甩出長劍刺向江君。
懊死!她的頭開始發疼。她咬住唇,狼狽地後退一步。
赫!
伴隨恭成人口中不停發出的低喃,眼前的景象讓她倒抽一口氣。
黑色陰風已幻化成一顆齜牙咧嘴的黑色鬼頭,朝她迎面撲來!
她閃躲不及,手臂被鬼頭咬出一道血痕。
「什麼鬼東西!」她驚叫出聲,看著自己的血液在瞬間被吸向黑色大嘴。
腦中一陣暈眩,雙膝一軟,她要死在這里了嗎?
「還不快撤!」
恐慌之間,她听見無忌大哥的聲音。于是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奮力向上一躍,遠離這間陰颼颼的屋子。
歐陽無忌一見到她,立刻攬住她的腰,毫不戀戰地飛步離開。
劉宛柔抬頭看著他冷冰冰的側臉,委屈一古腦兒全涌上來。他竟為了江君生她的氣嗎?
「你……」她虛弱的話語像在哭泣。
「妳閉嘴!」
歐陽無忌拎著她的腰帶,飛下屋檐,身形快捷如風。
離開恭莊後,他腳步絲毫沒有停歇的打算,而她的肚月復卻開始了蠱毒作怪的前兆——腸絞肚痛。
「放手!」腰月復被他的手勒到快喘不過氣,她整個人已是出息多、入息少,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歐陽無忌低頭一望,硬生生吞回喉間的咒罵。
腳步一收,落在一片半人一局的草叢間。他扯開幾株會刺著她的粗葉,雙手即刻在她身上模索著。
「解藥呢?」他質問。不甚明亮的月色之下,仍能視得她的臉色慘青一片。
「我不吃!」
她別開頭,在他來不及阻止前,就將解藥扔人暗不見天日的草叢里。
「胡鬧!」
歐陽無忌的手指掐人她的下顎,而她早已痛到毫無感覺。
「……若我痛死了……你會內疚嗎……你會一輩子記得我嗎……」她的呼吸又短又促,唇色已變得青紫。
「閉嘴!」
歐陽無忌抱住她僵冷的身子,往地上一坐。不敢貿然點住她的昏穴,生怕她體內毒氣、真氣相沖,就此不醒。
「你以前不會這樣凶我的……」咬住唇,硬是不讓眼淚滑落。
「妳以前也不是這般無理取鬧之人!」他暴躁地回吼一聲。
「在我被下了蠱後……我只是毒蟲的宿主……你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痛……不會懂我的心情……你憑什麼說我無理取鬧……」她一口呼吸梗在喉問,盯著他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閃著刺眼的利光。
她蠕動身子,卻沒有力氣逃開。
「不……」她睜大眼,恐懼全映在眸子里。
「妳當真以為我舍得傷妳嗎?」他悲哀地一笑。
刀光在空中一閃,泊泊鮮血便由他的腕間噴灑而出。
「我不要!」她內疚地喊。因為懂了他的心,眼淚滾燙地流了滿臉。
「由不得妳了!」
他將手腕偎到她唇邊,她施不出力氣別開臉龐,只能眼睜睜地任由溫熱的血液從他脈間流入她的口舌之間——
血的味道她不陌生,但怎麼嘗起來這麼的苦呢?
滿口的苦味與淚水的咸交雜,讓她連、心都擰了起來。
現在喝了他的血,以後她會不會啃他的骨皮肉……
如果有必要,他會犧牲的——她猛打了個冷顫。
「夠了。」
劉宛柔揪住他的衣袖,唇色被血染成詭艷之紅。
「喝了我的血,看妳從此之後會不會冷靜一些。」歐陽無忌壓住手臂上方的穴道,血遂慢慢地停住。
他低頭吻去她唇上的血,滿意地感受到她唇畔、頰邊又有了人的溫度。
「舒服些了嗎?」他問。
「好多了……」
她睜大眼,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掌。
肚腸仍在翻攪著,卻不再是生不如死的難過——他的血真的有抑毒功效啊。
「我說過我們會有希望的。」他壓住她手上合谷、內關兩穴,試圖讓她的疼痛稍緩一些。
「你讓我汗顏。」長睫悄悄垂下,她不敢看他。
「如果真的懂我的心,那麼就別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歐陽無忌鬢邊的青筋抖動,緊繃的面容顯示他正壓抑著脾氣。「把解藥丟掉是連三歲小孩都不會做的幼稚舉動!如果現在有敵手追來,妳病弱無力,而我失血過度、無法盡全力迎敵,我們都會死在這里,妳知不知道?!你不是保證過不會再做傻事了嗎?」
她咬住唇,牢牢抱住他不放。
「我只是生氣,一氣之下便什麼也記不得了。」她低喃著。
「氣什麼?氣妳殺不了江君?妳第一次出任務時,我不是告訴過妳,千萬別拿自己的命去殺人嗎?這回如果我沒出聲阻止妳,妳是打算速自己的命也賠進去嗎?恭成人身邊的那些靈怪現象,連我都無力阻擋!」
「大哥——」
「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他摀住她的唇,不讓她開口。「我已經夠疲于奔命了,妳就別再讓我煩心,好嗎?」
「我如何能不煩心于你?」她指尖刺入他的掌背,黃玉般的眼瞳乍然焚出熊熊烈火。「你近來為何不再踫我?以往你總會環抱著我睡去,為何現在總將我拒于門外?」
歐陽無忌噤了聲,任由她的指尖在他手上抓出無數血痕。
懷里的人兒近來性烈如火,真要開口向她說出真相嗎?
說他其實知道,她保證不輕生的話都是誆騙他的言語,因為她在無意識之際,試圖戕殺過他數回。若不是他警戒過人,屢屢因感覺到殺意而在夜半醒來,好幾次她手上的刀都幾乎要刺入他胸口了……是故,他只好盡量不在她身邊過夜。
但這些話能說嗎?
柔兒已經夠厭惡她自己了!
歐陽無忌想撫模她緊鎖的眉頭,她卻狠狠地甩開他的手。
他真的愛上別人了嗎?面對他不自在的沉默,劉宛柔一顆心陡然浸人醋缸,酸到她胃部發嘔。
混亂的意識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也不想控制。
「因為江君,所以你不踫我嗎?你剛才阻止我,也是因為你想保住江君,對不對?」她咄咄逼人地問,指尖更使勁地陷入他手腕上的傷口,發了狠地折磨他。
「我是不願意江君死。」他輕輕吐出一句。
劉宛柔整個人一震,飛快地別開頭,臉龐倏地埋人雙掌之間。
這一切恩愛將要結束了嗎?他竟連哄她都不願意-.「柔兒,妳誤會了什麼?」歐陽無忌強迫地扳起她的臉龐。
她五指如刀地刮甩過他的臉頰。
「不要再用這種虛情假意敷衍我!」她瞪著他。「你給我的血,我現在還你!」
她低頭就要咬住自己的脈搏,他大驚之下,急忙扯下她的手腕,她卻趁勢咬上他的手背,就著那些她抓出的傷口,咬得他鮮血淋灕。
多諷刺啊……現在她真是在咬他的肉、啃他的骨了。
可是,她心里的痛比他還疼上十倍啊!
肩頭不停地抽搐,逼得她不得不松了口,像個破女圭女圭般低垂著頭、垮著肩。
歐陽無忌手上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那是她的淚水所造成的痛。
「我要江君保住命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落寞的身影。「因為我要保住你。」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她未抬頭,靜靜數著滑落的淚珠——一顆、兩顆、三顆……
「江君曾治愈失明、傷重之人,醫術過人自是不在話下。而劉明蝠不久前曾施毒予恭成人,也是江君為他避開了那一劫。懂醫又知毒的大夫並不多,江君顯然是個奇才。我觀察他,是為了評估他的實虛,探察他是否是個能守口如瓶的好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