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問你!」邢靖宇瞪大眼楮,怒氣備涌。這什麼時候了,李希賢還在尋他玩笑。回過頭,邢靖宇拼命壓抑想扁人的沖動。
「好,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拿你沒轍?」
原本這種事根本不需邢靖宇太過費心,讓他一不高興,就算押人送上衙門,官差也會賣他的面子,就算不入罪也會打十來個大板,將這小子好好教訓一番。
家世好,有權勢些的,往往都會濫用職權,套用關系,官官相護,整垮升斗小民。可邢靖宇偏就是厭惡別人這樣的做法。
他就算再不開心,依舊選擇光明正大爭個是非曲直,絕不枉法。
「你說,你只是來赴試,卻無端將我攔下?還說,你沒犯法?」
他眸中精光閃爍,雖然覺得有違禮教,可下用一些強硬手段,眼前這刁民肯定死鴨子嘴硬,不願招認。
「是啊,我是這麼說。」
言麗生站起身,拍拍身上沙塵,準備大方走人。「你若拿得出證據就快點,不然,我可是個大忙人……喂,你想干什麼?」
望著他出其不意站到她面前,原以為可以順利離開的言麗生,忽然心生不祥的預感。
「你要我拿出證據?只怕我一拿出來,你……可就難堪了。你現在認罪,還有得商量,了不起對我道歉賠罪,其它我不追究。」
她自信十足的煽風點火。「有證據你就拿呀,我怕你不成——唉呀!你——」
「容我失禮了,『姑娘』。」
就在那瞬間,他突然一個箭步搶上,將言麗生按在牆邊,左手臂橫舉,強硬的只住她細弱頸項,同時右手擒住她衣領,作勢就要扯開。
「呀!你無恥!下流!想對我做什麼?光天化日下,你對姑娘家意圖不軌呀!放手——你給我放手啦!」
言麗生反射性的抓住他手臂,想掙開這丟人場面,可現在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幾番挑釁有多愚蠢。
她完全沒料到,怎麼這名先前看來儒雅清朗的高貴公子,一下子卻變成了不要臉的登徒子?
他若想威脅讓她當場果身示人,那他倒是做得成功之至。她的確怕了。
生平第一次領悟到,原來過去以為天衣無縫的偽裝,其實還差遠了;男子與女子之間,有天生太多太多的不同。
他不吭聲時溫文冷靜,一動手卻勢如迅雷,力大無窮,威武懾人;而她,打扮得再像少年,力氣和速度偏就是比不過他。
即使她再會要小招小計,也贏不過他的直接攻擊。可是,哪有這樣的?她承認她是有些地方不對,可他憑什麼輕薄她?
「女人不許赴試,怎麼,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
眼見倔強的她,始終不肯答腔,卻讓他壓著脖子幾乎要無法呼吸,臉色逐漸蒼白,邢靖宇才有些反省著,自己是否太小題大作。
原先他也沒刻意想讓她出丑,只是突然想到這是抓她話柄的機會才動手的。
也許,有一部分的怒氣不是因她而起,卻是因為自己對于欺騙這回事,大過在意吧。
她也不過是個年輕小泵娘——清麗的讓他一眼就能看穿真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泵娘罷了。
他松開了她,退了數步,看著她倉皇間抱緊衣裳蹲下,不發一語縮成一團的顫抖模樣,他倒有些愧疚。
撇過頭,他閉上眼楮刻意不去看她,避免自己過于心軟。
「前面說的話,你該還記得吧?你若當真是來赴試,就是泛了欺君之罪,你若不是來赴試,那麼改扮男裝,帶著這些紙筆書本在此晃蕩,居心可議。」
「橫豎讓你爭勝了,你想要如何?」
「怎麼說,我都該押你上衙門,但,我也可以不追究。」
他討厭欺騙,不論是騙別人或是騙自己。
就因為一己之私的扯謊,有多少人被害了?就算只是這樣一個小泵娘……
思及她的狡辯與頑劣,不讓她吃吃苦頭不成。邢靖宇才剛動心起念想饒過她一次,可她非但不反省,事到如今連句懺侮也沒有。
她是存心與他杠上?
「你至少道歉賠罪,說定下次絕不再犯吧?」
「我……」
她咬了咬牙,情勢怎麼說都是她不利,但,她偏是一個歉意的字也說不出口,不是她倨傲,也不是她張狂,只是她無法甘心,屈服在他如此羞辱她的手段下!
他彎下腰,帶著強硬拉住她手腕,逼她看向他。
「還是不開口?成,那你就等著衙門公事公辦。他們可不會簡單兩句話就放你一馬!」
「姐姐,姐姐大事不好了!」巷口那頭,跌跌撞撞的跑來一名少女,打斷了邢靖宇的怒氣。
「我等你好久,你都沒來,四處找你呢!」少女一見著蹲坐在地上的言麗生,便急匆匆的擠開邢靖宇,神色慌張的拉扯著言麗生衣袖。
「你光顧著蹲在地上做啥呀?那王麻子賭坊的人到咱們家放話說,再不還,要砍了爹爹一只胳膊、一條腿來抵帳!你是湊合到銀兩了沒呀?」
第三章
「我……」言麗生偷瞄邢靖宇一眼,不知怎麼回答。一直以來,她從沒告訴妹妹,她在外頭是怎麼掙銀兩回來的。
妹妹是她唯一的寶貝,她自己不得不做些低三下四的騙人勾當,至少要讓妹妹能無憂無慮的好好過日子,絕不讓妹妹吃一點苦。
「對了,姐姐,你這身打扮做啥?不是說一太早就要去做什麼小買賣,怎麼會躲在這巷子里呀?」
少女天真童言,卻是個一針見血的現實問題。
「沒……沒什麼。」言麗生愈說愈心虛,只是拉著妹妹言晏君追問︰「他們現在人在哪?」
「在賭坊里。可姐姐,你若要現在過去,銀兩備齊了嗎?」
言麗生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拳。
她手邊連一錠碎銀部沒有,遑論是那麼大的數目?可是,就算沒有東西,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呀。
「不然……不然的話,他們說了,就是讓咱們姐妹兩人點頭,去王麻子開的青樓工作抵債,只有這條路可走。」
一向乖乖在家待苦的言晏君,努力的想破腦袋,將來人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姐姐听,還傻傻笑著問︰
「對了,去青樓是做啥工作?」
「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去那兒的,」
拉過妹妹抱在懷中,言麗生下了決心。就算救不了自己,至少也絕不會讓妹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一切有我在,你先回家收拾包袱,然後立刻出發回江南老家投靠大伯。」
得讓妹妹早點逃走才行,否則賭坊發現她們根本沒錢贖人,一定會把妹妹抓走的。在此之前,她能拖多久是多久。
「姐姐?」
言晏君一臉莫名其妙。「我從來沒有一個人旅行過啊?」
「不成也得成。」爹爹……老是闖禍的爹爹,就由她來陪著吧。只是……
言麗生渾身忽起戰栗,她不知道能否用騙,騙過那些賭坊的人,可她也僅會這招。
萬一失敗了,爹爹救不回來,那她……該怎麼辦?
「你爹欠了多少賭債?」始終待在她身旁,將她們姐妹一切對話場景,完完全全納入眼中的邢靖宇,突然開了口。
他從不好多管閑事,尤其是這種咎由自取的結果。女兒是騙子,爹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就看在她對她妹妹愛護有加的手足情分,看在為了救她爹才出來行騙的孝心上,他無法坐視不管。
她不是全然為了一己之私,只是錯用了方法討生活。既然她不是一無可取的卑劣女子,會招惹上他……是緣分吧?
「還欠二十兩,是昨天遲還一日多生出來的利息。」有人問,言晏君就答,毫無心機與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