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喜歡看這種東西?」
「因為有趣呀。里頭……」她輕瞥了他一眼,緩緩垂下臉頰。
「郡王盡可以取笑婕兒自不量力也無妨,既然總是只能待在家中……婕兒想東想西,作作夢,看看世界有什麼不同,總可以吧。」她也只能作夢而已。
這時代,對女人的束縛太多太多,讓自己游歷于書中的新奇東西,可以讓自己過得快樂又方便。而且,爹也說,她的悟力算不錯……如果她肯認真的話。
「家中的紡紗機,還是我自己動手改的呢,稍微改變一下線軸排列的位置後,不但比往常的時間節省許多,產量也大上一兩倍呢。」
她有些驕傲的抬起頭,雖然是因為自己不想太過勞累才動手去研究的,不過,終歸是她的心血。
「你還真是個表里不一,教人不能輕忽的女人。」首次,蘭啟陽正色凝望她,細細打量著,而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看她模樣,明明像妖物一般美的惑人,看言行,會以為她是個只服從母命、懦弱無能的迷糊丫頭,可其實她卻是個認真而聰明的女人。
她不是時時刻刻都表現得精明干練的那種強悍女子,卻樸素內斂,是偶爾偶爾才適時適度的稍稍展露她那令人吃驚的才能。或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吧。
所以,初次見面,他從她身上感受到那份悠閑感,就是如此吧?不用去汲汲營營的追求什麼,或是執著強求有所得。無欲無求,悠游自得。
她所選擇的生活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吸引了他。
從來一直強迫自己必須比誰都強,月兌離優秀高傲父母的陰影,好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蘭啟陽,一瞬間,好像感覺她身邊,又開始吹拂著叫人舒適的涼風。
他只是這樣靜默的看著她,一個表情,一個動作,漫無目的的任憑時間流逝,生平第一次,他覺得,什麼也不做,也是很愉快的事。
生活也許需要立定一個讓自己努力的目標,可是也需要給自己喘息的空間。
多少女人謹守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訓,以相夫教子為己任,乏味之至,而她,新奇的多。如果是像她那樣的妻子,也許……還不錯哪……
「郡王不用三番兩次的提點,婕兒知道……在郡王心中,婕兒是個狡猾騙婚的奸詐女人,滿腦子胡思亂想,不是個好妻子的典範。」
他說她表里不一?教人不能輕忽?李婕一擰眉,語帶譏諷頂回他。「您要防著我,那是理所當然。」
她懊惱的一時沒察覺到,從開始沒給過她好臉色看的蘭啟陽,拐彎抹角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其實在那之中,或多或少對她的感覺,是有些不一樣了。
蘭啟陽一愣,沒料到她將他的話如此誤解,不知怎的,心里不太愉快。
可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釋。「你明白自己的立場就好。」
他就是別扭地不肯承認她也有吸引人的優點。
「別以為你很聰明,我就會接納你。即使你真是出身名門書香世家,也不代表你所說的婚約真有其一。早晚,我會找到證據,將你們趕出府去。」
听他這麼直截了當的嫌棄著她,讓她有些難堪,根本無暇深,究,他已經不提要將她們送官究辦的事了。
她紅著眼眶,不明白自己干嘛在意他的厭惡。心隱隱作疼,這是怎麼回事?
「既然如此……婕兒了不想留在這兒礙郡王的眼,請讓婕兒告退吧。」
來不及等他應允,她便起身沖出了書房,不願讓他看見她即將落下的淚珠。
「婕兒!」強烈的罪惡感竄上他心頭,無法抹去。「別怪我冷淡……我不能喜歡上娘親挑的人。」
只因為,端著堂堂蘭郡王的尊嚴,他不願輕易接受任何人的逼迫而妥協,包括他娘親的牽制。而她,偏是娘親中意的人選……
***
接連好幾天躲在房里生悶氣的李婕,又開始裝病不理會公主的傳喚。
惹惱公主又如何?乖乖服從公主命令,或者真能成功的騙婚成為蘭郡王的夫人又是如何?也只是將來遭受丈夫冷眼相待啊。
那跟辛苦的貧困生活有什麼兩樣?一樣都不好過啊!那她還要繼續下去嗎?
老實說,過去她從沒想過自己到底該怎麼過日子,只是輕松的生活著,娘怎麼說,她便怎麼做,而現在,她感覺有些兒不對。
平日一想起太復雜的東西便會頭疼,將問題厭煩的丟一邊去。可她現在,忍著頭疼,開始思考著,當初跟著娘親匆忙出奔,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如果她不來,就不會遇上他,也不會被他所厭惡,讓自己難過……咦?
瞬間,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因他喜歡她與否而難過?怎麼會?
「婕兒,婕兒……你過來!」探頭探腦地,李三娘趁著夜深無人的時候,偷偷地開了門,來到女兒房里。「娘有個好東西要給你。」
「……什麼好東西?」她遲疑一會兒,疑惑問了。
娘突然闖進,打斷了她的思緒;此時,她還不知道,她錯失這次。難得慎思,沒難解開她心中結,對她的影響有多重要。
「這是……什麼?」李婕好奇地看著娘親躡手躡腳的坐上床沿,打開手中的小布包;可當布包一開,里間的東西一露出時,李婕的心也隨之往下沉。
幾個小小的紙包,搖一搖里頭沙沙作響,像有什麼極細碎的東西在里頭。
驀然,平日總是遲鈍的李婕,猛然明白娘親的意圖。「這、這該不會是……」她不願將自個兒娘親想得如此不堪,可娘親難道……如此不擇手斷嗎?
以前她不曾意識到,這樣的逼婚手段,竟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卑劣小人……
「這是——媚藥。」即使只是小小聲地說,李三娘依舊說得膽戰心驚的。「拿這個……去討蘭郡王歡心吧。」
就在前夜,公主帶著她四處去動,剛巧介紹了府中珍藏的一些東西,其中,也包括了間藏有諸多藥品的小藥房。
說巧不巧的,公主像是夸耀性的展示著以前從宮中帶出來的南蠻媚藥,而這個介紹,倒給了個李三娘難能可貴的機會。
看來看去,蘭郡王對婕兒就是沒有興致,可是,她無論如何都希望婕兒能成為郡王夫人,為今之計,看來也只好希望能夠「母憑子貴」。
只是這麼不光彩的手段,李三娘也沒膽子請求公主許可,只能在一入夜時,瞞著公主去借用這一點點東西……
巧的不能再巧,今夜的藥房竟然沒有上鎖,大概是侍女一時疏忽,正好給了李三娘可剩之機;于是,她一取得媚藥,便趕到女兒身邊獻策。
「這是……哪兒來的?」李婕的聲音隱約顫抖著。
李三娘不解,總是乖巧听令的女兒,怎麼這次並沒有爽快的點頭呢?「別管哪來的,只要有這個,你還怕得不到郡王的眷顧嗎?」
「我不要。」
「為什麼?」
「因為沒有用的,他討厭我,如果我還用藥媚惑他,這麼做,只會讓他更覺得我很卑劣而已。」
「但,若能懷上子嗣,公主定會保住我們母女倆的。」
「我討公主歡心干什麼?要和我過一輩子的,是——」猛然住口,全因李婕頓時驚醒,自己做了件多糊涂的事。
听從母命前來找表哥,只為了逃避選秀;可是,卻遇上了那個讓她不甘心被如此看輕的偉岸男子。
其實,他冷眼對她,只因她起初心存不良想賴婚。
如果兩人不是這樣相遇呢?看他平日對部將,卻又是另一番令人心折的光景。他唯獨對她沒有好臉色,當真是他不對嗎?從來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