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出發,還未到達火洵家封地,在交界處,就是戊地家部落。火洵翼和米繆或,雙雙駕馬準備登上可以眺望戊地家部落的小丘。
但才剛到那上頭,卻突然遭人包圍伏擊。可惜賊人低估他們兩人,身為九部的領袖與副首,才三四十人怎麼可能成功?
反而憑白多添火洵翼與米繆或刀下亡魂。
「我還在想,布局這麼久,回程途中盡是破綻,可敵人怎麼遲遲不攻擊?果然他們是在等我落單啊。」
才剛經歷一場混戰,可火洵翼氣息絲毫不紊亂,毫發無傷的按照計劃觀察戊地家的情勢。
可路上他並不見有人跟蹤,這表示敵人與他有段距離。而前來戊地家,乃是他臨時起意,能逮到這機會出手,足見敵人行動迅速或是……有內奸?
「如果讓夫人跟來,恐怕她會先遭歹徒的鉗制。世子果然英明,拒絕夫人的任性。」向來謹慎的米繆或,語帶諷刺。「世子不曾失利,可若同夫人在一起,就有了弱處,還請小心提防。」
「你似乎對她很有成見,繆或。」火洵翼轉過頭,看著同樣遭襲卻也未受分毫傷害的優秀部下。
米繆或的發帶被砍斷,絲網般的長發迎風飄舞,確實是令人驚艷的絕色美女。聰明、善戰、果決而勇敢,在這個時代,身為女人倒是可惜了。
米繆或是他一手培育,雖然年輕卻有本事,與六七同樣芳華十八,卻以實力讓四個部落認同了她;但,她對他太忠心,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從一開始,你就反對接受崔家婚事;又違背我保護她的命令,讓她出現在人前,這件事,我沒同你計較,你倒是干涉起我來了?」
「世子曾說,雖然九部投奔朝廷,也不忘要維持九部的尊嚴、權益,與繁榮,繆或相信世子的承諾;也相信世子知道在家族與私情之間,該怎麼選。」
「不提這些。」火洵翼揮揮手,不想繼續這話題。「听聞戊地家最近增進大批兵器,招募不少兵馬,遠遠看來,這里人進人出的,傳聞似乎不假。」
「當初入關時,朝廷允諾九部自理,可卻在地方上處處打壓九部;戊地家只是想向朝廷爭一口氣。現在演變如此,世子打算怎麼做?」
「現任太子會是明理的主君,我也同樣相信他對我的承諾,戊地家太沖動了,我會同他們再談一次。放心,我不會傷害九部的任何一員;他們對我不服氣,是我領導無方;可我絕不容許因任何人的愚蠢行徑,連累九部全員。」
「現在確認有反意的,還有米家,世子之意呢?」
「米家與戊地家,一前一後,恰好將火洵家夾于其中。目前還看不出米家的目的是針對火洵家還是朝廷……」火洵翼低忖,該如何告訴米繆或。
知道世子的為難,米繆或自請上陣。「倘若世子信的過,還請世子將米家交給繆或。」
「假如你無法說服他們呢?要你對付自己父親未免過于殘忍。」那是火洵翼對部將的體諒,不忍見到她和族人相殘。「我自有定奪,你別插手。」
「繆或自來到火洵家,就決定追隨世子,所以……
米繆或從來只听著世子的指示,如此積極請纓,還是頭一遭。火洵翼的眸光一暗,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知道了,那米家就任由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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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除去一堆擾人瑣事,回到客棧廂房,火洵翼面對的,卻是一無所有的空蕩內室。他還急著安撫夫人,可她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她走了?」震驚看著她遺留在桌上的闢水珠,火洵翼不信她竟然就這麼離去,不留只字片語。以為她應該已經對他交了心,怎麼她卻……
想起臨走前她的異樣,難道有誰對她亂嚼舌根?
米繆或一直跟他在一起,不會是她,但,即使不是米繆或,放眼望去,在他周遭反對朝廷插手火洵家傳承的、反對崔家小姐入主火洵府的——
每個人都有可能。
有過于耀眼的米繆或在,九部不中意崔家小姐的部將自然很多;而別提旁人,就連火洵翼也不明白自己何時迷上那個嬌小泵娘的。
同她在一起,他可暫時忘卻,打出生起便必須背負的火洵家重責;在她身邊,他可以稍作喘息,不必理會朝廷的威脅與九部的反抗等諸多煩惱;只有面對她,他才得以愜意地過著兩人甜蜜而熱鬧的愉快時光。
起初他對她確實只是要弄,可現在她已成了在他周圍血腥殘酷的現實中,惟一的安詳依歸。他不願失去她。
「不行,放任她在這荒山野嶺太過危險,雖已經離開京城,即將踏進火洵家領地,但還是不安全。」
自出發後,那分未曾消失的危機感,並未因火洵翼才剛遇襲而消失,反而更加明顯;他得快些找回她。她故作領受他示好,卻輕易听信謠言,借機逃走?
騙了他的投入後,到底是誰耍弄誰?
內心仿佛受了傷,忍著疼痛的火洵翼思來想去,越想越惱。
「敢從我身邊逃走?你真以為走的掉嗎?」他不看地圖便匆忙奪門而出。這附近他再熟悉不過,她會選擇怎樣的路徑?
深閨千金,應該不會挑戰難走的山路……不,也許她就出其不意的走險路呢?
「等我把人逮回來,我倒要看你怎麼給我交代!」
第七章
「唉呀!」崔六七走在不熟悉的山路里,走沒幾步路,不是被藏在草叢中的石子絆倒、就是讓潛藏在樹上林間的小動物驚嚇到。
她雖沒受多少皮肉傷,總是有驚無險地閃過,心上益發高升的恐懼,慢慢掩過她出奔逃跑的心痛。她其實一點也不堅強。
腦中不時浮現火洵翼說過的。「西北奇險斷崖,瀑布宏偉驚人,蔚為奇觀」;也記得,他信誓旦旦要帶她同行「賞飛瀑野岩,賞遍境內奇景」。
最後,她認清男人的柔情誓言,果然是天下最不可信的東西。
他一字一句,她記憶猶新;可回想當時的窩心感動,她只能抱著發疼的胸口,咬牙撐下痛楚。如今,她有的,除了回憶,什麼都不剩。
她邊逃,邊哭,淚流了兩天。累了停下腳步,卻不知何去何從。
是她太蠢,早知她要不起他,卻偏偏為他著魔。但,若非他先挑動她,她又怎會傾心?
不禁要想,他若發現她離去,是難過?是生氣?還是無動于衷?
「他……會追來嗎?」越是努力不想他,越是無法遺忘他。想著想著,她開始自責不該沖動離去。她是該給他個機會說清楚的。
他身負家族重任,不可能只顧著她;何況兩人相識時日不長,哪能說清彼此十幾年來的所有事?再說,有隱瞞的人也不只是他,她也是哪。
問題癥結,還是在于她對他們的將來,沒有自信吧。
萬一他……不來了呢?說不定,他正歡天喜地的帶著米繆或趕回火洵家,拍手稱慶甩掉她……
山路越走越險,出了林地,便是一望無際的岩石。慘了,她迷路了。饑渴疲累,加上受寒神傷,她逐漸陷入絕望。
都是他的錯,是他騙她、負她。所以,她為那種混蛋傷心個什麼勁呀?
「大騙子、王八蛋、殺千刀的……」六七拋開所有自小束縛在她身上的團團禮教,詛咒著他。難過早已擱一邊,她現在只覺很火大。
「總有一天,我要叫你刮目相看,竟然蠢的放棄我這麼優秀的妻室,我要學的比現在更強,要比現在更聰明,要你火洵家——」
猛然住口,她罵的過癮有什麼用?大話終究只是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