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我殺的。」避開少爺追究,她承認的心虛。
「我不信。」他不曾猶豫,簡單將她醞釀已久的謊一音拆穿。「不是你。」他太了解她,連翻覆的鳥窩都願以身相護的她,怎麼可能殺人?
「這次你又袒護誰?」就算他不問,也似乎猜的出。「鈴歆?」
「與小姐無關……」偷瞄了少爺一眼,她知道如果不給個漂亮理由,少爺不會走。「因為、因為那該死的柴冠梁欺負小姐,我一時氣不過就動手了。」
「別說那些讓我痛心的謊話!」他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完全忘了此刻他是,潛入牢房的不速之客。
「要說鈴兒動手,現在的我會信,要說你動手,謊話也給我編個像樣點!為何你要認罪?你一認罪,就算想找出真凶,也很難翻案啊!」
「少爺,你……還願信我嗎?」她幽幽開口。手不再試圖掙月兌。「信我無罪?」
「不信你,信誰?」他不由將她拉近了些,伸手輕撫她蒼白惹人憐的臉蛋,她柔順的偎著他手掌,閉上雙眼,忍不住輕輕摩挲著,淚已盈睫。
只要這一句話,她,甘心了。
「乖乖留在這兒,我已經派人去找李希賢,務必取得聖諭救你一命。」
蘭禧猛然一驚。「不,不成的,如果柴相國等不到,殺他兒子的凶手伏法,他會一直刁難龍家,所以一定要有人認罪的。」
「要來就由他來吧,我不怕。」柴相國即將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龍凌耀行的正坐的直,當然不擔心。
「一定要有人……」玩味蘭禧話中之意,龍凌耀更堅信他的判斷。「果然不是你。可為什麼你總是傻的想第一個承擔?你不怕我傷心嗎?,」
「可是……有沒有我都無所謂,只要少爺能同表小姐結為連理,一定可以過的幸福。」終于當著他的面,說出了心聲。
「那是不可能的,蘭禧,我對鈴兒,從來只有兄妹之情。」凌耀听著心愛的女人說出這樣的要求,仿佛心上被狠狠劃上一刀。
他……到頭來,還是沒辦法獲得她的信任?
「蘭禧……沒有你,我永遠不可能幸福。」
蘭禧淚水潸潸,早已分不清是喜悅或傷悲。原來……並不是她自作多情啊……「少爺,你當真……」
「再信我這一次,」凌耀對她保證。「我去見希賢,一定能趕的及,取得聖諭救你。等我!」他已決定,萬一不及讓蘭禧月兌罪,就算劫獄也要保住她。
「凌耀……你仍願信我無辜……」那抹淒絕笑容,是她絕對真心。「蘭禧縱死無憾。」
「別說傻話。」凌耀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來的及,等我!」
就算想抱著希望等待,可隨著時間逼近,眼看明日行刑,今夜仍無消息,看來少爺是帶不回聖諭了。那麼要劫囚,不是今夜,就是明日午時。
今日的晚飯異常豐盛,蘭禧雖沒胃口,也讓自己吃的飽飽的。她答應少爺要等地,就不能不管自己的身子。
她想相信少爺,真的,她也希望他能取得聖旨救她,讓她能陪他過一生,可現在,她倘若當真得被以殺人問斬,她就萬不能讓少爺犯下律法劫獄。
不能再連累少爺。
坐在角落,她無言看著掌心小小白玉瓶,那是龍夫人偷遞給她的。少爺來見她的次日,獄卒為她帶來了客人,而蘭禧幾乎不敢相信那是龍夫人!
那時……
夫人不再有往日鋒利與驕傲,卻是意外的哀戚與沉寂,虛弱嘶啞地向蘭禧賠罪。「蘭禧,過去是我不好,我也知道這是個不情之請。可求你,別牽連整個龍家。」
想通一切,龍夫人總算明白,不該沉浸在從前的悲哀與仇恨,她該珍惜的,是這十幾年來,默默忍受她任性的兒子。所以她不計任何代價,要補償兒子。
向來高效的龍夫人,話到一半,突然毫不遲疑的向蘭禧跪地磕頭。
「你不念龍家收留你,至少也念耀兒于你有恩。如今他雖袒護你,可他非官非貧,他也只是個普通平民百姓,你要他拿什麼保你?拿什麼和柴相國為敵?」
「夫人!夫人你在做什麼?」匆忙趕到柵欄前,蘭禧也跟著屈膝半跪。
「是命啊!你是要耀兒把命也給你呀!你心知肚明,就算賠了你們兩人,也換不回相國之子!求你饒過他與龍家吧,我這個老太婆——今天給你磕頭了!」
「別這樣,夫人!」蘭禧無法反駁。少爺一心找出真凶能如何?徒讓所有人都陷入萬劫不復中罷了。若只犧牲她一人,似乎干脆多了。
一如她最初所想……
此時,她拿著手中劇毒,回想當日對夫人的允諾。無比神氣的夫人願為少爺求她,所有的人都變了。
想回到從前無憂無慮,單純看著少爺的歲月,再不可能。
多少次午夜相見,少爺練功,她于一旁伺候,他們倆在月下靜坐,互相依靠,听著風聲蟬鳴,數著螢火星斗,仿佛……已是遙遠的舊夢。
人依舊,事已非。但她永遠不會忘記。因她早將少爺烙印心底最深處。
「要痛也只是一下下,拖不了很久,安蘭禧。」她一再說服自己,不能遲疑了。再拖,讓少爺當真動手劫囚,遭朝廷處刑,那她即便是死也無法賠罪。
「少爺,保重。」她真的好喜歡少爺呵……可惜無緣作夫妻。觀音玉碎之時,她就隱約窺見,他們不能結合的命運。
玉系今生盟,玉碎緣分斷,緣斷情仍在,情訂他生約。天意如此,命定如此,人,終究不能與命運相抗衡。
「少爺盛恩,少爺深情——蘭禧惟有來世再還!」
她閉上雙眸,將瓶口湊近唇邊,頭一仰——
第九章
「不——蘭禧!」
帶著李希賢匆忙趕往太守府衙,龍凌耀才剛狂奔進地牢,就見到他的蘭禧意圖仰涵自盡,顧不得可能會傷疼了她,他瞬間拔下指上玉板指擲出,穿過柵欄縫,精準擊中那玉瓶,應聲碎裂的同時,蘭禧還弄不清發生何事。
低頭瞧了瞧一地殘骸,又看了看手中空無一物,她含淚皺皺眉頭,她這才發現身旁無端多出一票人。而在那其中……
「少……少爺!」望著龍凌耀氣急敗壞地、搶過牢頭手中枷鎖,安蘭禧反射性的往後退縮。少爺平日嚴肅也就罷了,她還未曾見過他如此盛怒。
「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我?」猛力將她擁人懷中,懲罰性的將她鎖緊。「差一點,我們又會再錯過,你這家伙,要讓我為你牽掛到何時?」
「好了吧,你們還不快接聖旨?」李希賢假咳,打斷他們濃情蜜意。
無言對望,蘭禧與凌耀始終沒分開的交纏指掌,再次緊握,屏住呼吸。
按律唱名接旨行禮後,李希賢僅猶豫一會兒,仍是一字不改的讀著聖旨,听他念出條文時,雖然明知李希賢已盡了力,但龍凌耀仍是無法簡單釋懷。
即使將大部分的事實隱藏,企圖讓蘭禧月兌罪,也只能獲得這樣的寬赦。
「罪婦安蘭禧為求自衛誤傷相國之子,其情可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流放武威,服勞役十二年,欽此。」
蘭禧一愣,如雷擊俱。十二年太漫長。讓她活下來,是對或是錯?
她沒有自信。即使少爺現在喜歡她,可十二年後,她容顏已老,青春不再,又是受過流刑的犯婦,少爺卻正值壯年,手擁龍家,呼風喚雨,到時……他還會要這樣的她嗎?她想相信,想相信,可相信沒那麼容易。她太習慣失去,無法輕易相信。少爺就算變了心,她也不會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