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紜絕美的臉龐顯得蒼白至極。她深吸了一口氣後,表情平靜下來。
「燕河,是我嫡嫡親的惟一妹妹。我曾在亡母面前立誓,會一生照顧她;若你一定要處罰她,那麼由我來承擔她所有責罰。」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朱邪子揚高傲地挑眉冷笑。「你認為你有資格為她說情嗎?你也不過是個侍寢的奴婢,別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麼樣!不過,你……」
他正要開口提出條件,卻被楚紜急躁打斷。「反正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我不在乎。」既然他始終氣惱楚紜的欺騙,那她多擔下他對燕河的怒,又有何妨?
知道他似乎氣憤難消,楚紜不禁急了起來。她一個轉身,抽走了車茲士兵腰間匕首,一手護住燕河,一手就拿著匕首指著他。「今天,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有人要敢動她,我納蘭楚紜就和他拼了!你盡可以試試。」
回身冷眼掃視她周身的士兵們。「我倒要見識車茲禁衛軍,究竟有多強!」
朱邪子揚臉色倏地更為陰沉。除了惱怒楚紜仍膽敢杵道他外,更氣自己為何不敢真下令處罰她。要她依順他,反而激起她許久未見的脾氣,他有些懊惱。
只要她討饒,順從的向他撒嬌,要他放過她妹妹,又有何難?
只是,朱邪子揚知道,即使楚紜這麼反抗他,他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可惡的你。」他喃喃道。他還沒來得及做出裁決,她又搶著開口了。
「那麼……就這樣吧?」楚紜咬牙,看了燕河一眼,又轉頭無畏的對著他。
她忽然單膝跪下,抬頭看著朱邪子揚,將右手掌心貼在地面上。「若說燕河偷了你的東西,你要罰她,那麼就毀了我一只手來賠罪吧!」
「姐姐!」
在燕河的驚呼聲中,只見楚紜左手高舉鋒利匕首,就往右手背刺去!
刀起刀落,匕首上還不斷地滴落紅艷的血滴。
朱邪子揚猛的站了起來,他忍下了沖到楚紜身邊的動作。依然無言,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再那麼悠然。她怎麼這麼莽撞?悔恨交加,朱邪子揚感覺那把匕首,仿佛硬生生地刺進他心窩一般。他知道,楚紜流了多少血,他的心、就淌了多少血。
「請你饒過燕河這一次,好嗎?」慘白著臉,納蘭楚紜舉起了被刺穿的右手。「還是……要我連左手也賠給你,你才罷休?」
「不用。」朱邪子揚握緊拳頭,又坐回王座。他……不過是想要得到她的承諾,卻讓她更反抗他……他的方法,錯了嗎?
「那麼……讓她活著回西驪,可以嗎?」
經過他無言的同意後,僅用手絹壓住傷口,楚紜急忙拉著燕河走到宮門口。
得要在朱邪子揚還沒改變心意前,送她回去才行。
「同盟的事,怕現在不是再談的時機,請多羅王,把注意力放在東邊吧!」
燕河的腦中,完全沒想到自己肩負的任務。她只是又嫉又羨地苦澀說道︰「我多希望自己是紜姐姐,那樣,朱邪大人就會是我的。」
「你錯了,燕河。」楚紜听著妹妹對自己的誤解,她有些哭笑不得。
「大人喜歡你,他不顧一切要得到你,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確實愛著你。」
楚紜心頭絞緊起來。也許他曾受著她,但現在怎麼可能?在她欺騙他多次後?她可不認為他有那麼寬宏大量,要有,他就不會讓她陷入如今這個不安的僵局。
「你不懂,燕河!他要的,是想報復西驪的右翼提督、不是要我。」
納蘭楚紜苦笑起來。倘若,他曾有一絲絲的憐惜她,又怎麼會將她無名無分的留在車茲?還說等到她心向著他的一天,就要將她遣返西驪?
第十章
身子上接連出現的異樣,讓楚紜察覺事有蹊蹺。
她雖然對男女情事遲鈍,可不代表她連身體產生了變化都注意不到。
月事遲了兩、三個月,身子變得虛弱,近來又食不下咽,時常感到惡心、頭暈,本以為是嚴重的水土不服,但她猛然驚覺,她該不會是……有孕了?
但,她怎麼可能懷孕?雖說前陣子,他日夜不分地寵幸她,可每天他總是命人送來淨身湯藥,不讓她有機會留下他的子嗣,那,她到底怎麼會有孕?
一夜翻來覆去,清醒後見茶木兒又送了湯藥進來,楚紜忙不迭的追問她。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庸醫開什麼爛方子?!不說是淨身藥汁,怎麼沒用?」
茶木兒打量著激動的楚紜,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這不是淨身湯藥。」
「可、可是朱邪子揚明明說……」
「咱們做奴才的,總要模清大王心思,要不腦袋早不保了。大王雖然對你冷漠,可任誰都看得出,他……在意你。所以,自第一天起,沒人膽敢讓你喝淨身藥汁,那全都是調養身子的秘方。」
「一群搞不清楚狀況的蠢才!」楚紜氣急敗壞的想出手打人,卻因為頭暈襲來,不得已坐了下來。「你們大王,若真是在意我,這個月來,又哪會淨往各宮各院跑?你們真是呆呀!讓他知道我有孕,不把你們大卸八塊才怪!」
「夫人有孕了?這真是天大的喜訊!我得快讓王知道此事才行!」
「慢著!別去!」楚紜攔下茶木兒。「你別告訴他,當我求你,好嗎?」
「有這孩子,夫人還怕什麼呢?王只是拉不下臉和好,絕不是討厭夫人。」
楚紜慘白著臉,吞吐道︰「我……由我自己告訴他。」
听說朱邪子揚在西邊偏殿休息,楚紜猶豫許久後,仍是決定去見他。
之前,她就不打算回西驪,但有了孩子,她不想扼殺她無辜幼小的寶貝。
假若他的心里,仍對她有一點點的眷戀,那她願留在車茲,就守著愛他的心,等到他原諒她。她要探出他的心意,決定他們的將來。
但,她听到的答案,卻讓她心痛的語不成句。
「你、你曾說過,你希望有個繼承人的……那麼我問你,假如今天……你會想要有西驪血統的孩子嗎?……你……」她微顫的再次問道。
「你要再听清楚,我就再說一次——我願意讓天下女人生我的子嗣,但只有你,納蘭楚紜,你沒這個‘資格’!」朱邪子揚忍無可忍的說出毒辣的話。
他當然想要她為他生下子嗣,可是,她始終不願得到名分,而他並不希望她的孩子只是庶出啊!除非她允諾嫁他,否則眼前不是讓她有孕的時機。
听說只要有了孩子,發揮了母性本能,任何女人都會改變的,也許讓她懷孕,能使她松口允婚。他一直就期盼著她呀!
只是,一想到她雖然身子依了他,心思卻處處拂逆他,他光想到這點就怒不可遏。現在,楚紜特意問他這個問題,是因為連日來,他對她不理不睬,讓她有了自知之明,知道在車茲,若沒有他的眷寵,有多麼危險了吧!
憤恨的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朱邪子揚撇過頭不看她,免得自己更生氣。
她怎麼可能在意他?她只是在探詢,車茲與西驪再度和親的可能性吧?
而他不免又心生憤怒,至今他尚未原諒楚紜。他長久以來告訴自己,他要報復她!狠狠地刺傷她,絕不讓她好過!但一看到她,他的決心就不斷松動。
他仍然比誰都愛她,而且,只有越來越愛她,越來越放不開她;可是,楚紜仍舊只會拒絕他,他……還能拿她怎麼辦?
茶木兒錯了。楚紜苦澀的望著他。听了他的回答,她該死心。
若他知道她有孕在身,不逼她拿掉這孩子,即使孩子能勉強出生,一定也同她一樣,只能受盡他漠視與羞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