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當她接獲茶木兒告知,朱邪王要在別苑過夜、不回寢宮時,楚紜在茶木兒前腳才剛踏出之際,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急忙攙扶著牆壁,避免自己倒下。
不知何時坐回床邊的。楚紜才回復理智,驚訝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的衣襟早已濕透。奇怪,即使下雨,宮殿屋頂也不該漏水呀?抬頭向上望,確實沒滴水。
那麼,哪里來的水?發現又有水滴,楚紜舉起手背,在唇邊舌忝了一下奇怪的水……有些咸、有些苦、有些澀……復雜的情緒一股腦兒的涌上心頭。
一知半解的伸手模模有此一紅腫的臉頰,楚紜才發現,那是她自己的淚珠。
母親死後,原以為自己早已哭干的眼淚,原以為不可能會為自己流下的淚,竟然此時、此地,宣泄而出。這次,不是偽裝,也難以偽裝。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為了燕河踏入朱邪子揚的魅力陷阱,替妹妹的將來擔憂,卻是為自己失去他心中地位而感到難過。
本以為自己對他,即使曾有欣賞、著迷,或許現在還帶著一絲絲喜歡、貪戀,但就算離開他,她也必然能堅強的熬過;他之于她,應該只是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敵人罷了。可是,猛然明白,那一切,只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因為他仍舊對她無微不至,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
現在,她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她不在乎嗎?
不知是自什麼時候起,她還是掉進了他的精心報復計劃中。
她愛上了他。
趁朱邪子揚固定處理政務時,楚紜拜托茶木兒,引見住在別苑的燕河。
燕河雙眸略顯浮腫仿佛徹夜未眠,听到姐姐來了,才急忙隨便按件單衣出來。但是,即使她怎麼遮掩,還是被眼尖的楚紜瞧見,她頸間的紫紅色淤痕。
楚紜的心,為眼前這一幕而揪緊起來。
「西驪的大家都還好吧?」楚紜意外地發現,經過昨晚一夜,她已經能夠不動聲色的寒暄自如了。即使是在朱邪子揚面前,她也不會再被輕易牽動情緒。
「都好……」簡單交代著不著邊際的大伙近況,燕河拿出了一枚金鎖片,遞給楚紜。「多羅王說了,即使雷哥哥犯錯,紜姐姐仍是右翼提督,無須請罪。」
「我不是請罪……」楚紜咬的櫻唇泛白。她不能說,她不打算回西驪。
「現在,只要我能說服朱邪王同盟,齊雷哥哥的事,多羅王不追究。」
抬起頭,看著對這件任務,妹妹一點也不以為杵的模樣,楚紜笑著點頭。
「納蘭家的將來……拜托你了。」沒有多說,沒有細問,楚紜離開了別苑。
燕河打見到朱邪子揚的第一眼起、就愛慕他,楚紜自己十分清楚。如今,朱邪子揚能回應、關愛燕河,對他和燕河,未嘗不好;對西驪和車茲的盟約,更好。
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楚紜臉上雖然依舊掛著動人笑容,但是,臉龐上,卻多了兩行清淚。「我該不是得了什麼愛哭病吧?」
嘶啞的自嘲低笑著,楚紜想,朱邪子揚和燕河相愛是好事,她自己怎麼會沒氣度的為此事心痛呢?她該祝福他們不是嗎?畢竟他對楚紜,只剩滿懷怨恨了啊!
況且她昨晚就決定,她再也不要愛他了!不愛,就不必忍受他移情別戀的痛苦。而且,現在她能笑的那麼燦爛,該是表示,她的心情已經成功轉換了!
「肯定是生了怪病。」端著僅存的驕傲,楚紜怎樣都不願承認……
楚紜好不容易在第四天,學會身邊沒有他,也能夠成功入睡;不過,當天晚上,她才睡下沒多久,床邊就發出巨響,驚醒時,只見他一臉怒氣的瞪著她。
「怎、怎麼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麼生氣的模樣。這幾天他都和燕河在一起,她連他的臉都沒見著,心里實在不明白、他這麼氣急敗壞是為了什麼?
「該不會是燕河……」她臉色逐漸變白,猛地撐起身子。「燕河絕不是有意的!不論她做了什麼,都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
「我管她做了什麼!」他將她半臥著的身子拉進懷中,一把攫住她發出微弱掙扎的粉女敕唇瓣,強硬橇開她牙關,如以往的每個夜晚,吻得她無力反抗。
「你倒是睡得挺安穩的!納蘭楚紜!」他原以為利用燕河,若讓楚紜有一點點的妒意出現,他也就甘心了,但,楚紜仍不把他當回事!
本來看在燕河與楚紜有幾分神似,他確實打算要了燕河,但是,每到了緊要關頭,他卻忘不了楚紜的一切,每每敗興離去。一連三天,他都功敗垂成。
讓他感受這奇恥大辱的罪魁禍首,是楚紜!終于,他拋下燕河,來見她。
他炙熱的氣息依舊能讓楚紜想起他的柔情,只是,她苦澀的嬌喘問道︰「你……怎麼能丟下燕河不管?她……在等著你呀!」
「就算她等到死,我也不要她!」
「可是,你都已經抱了她,怎麼可以、可以不給她個交代?」
燕河是為了同盟前來,心甘情願的委身于他,就算楚紜自己不能得到幸福,至少,她想看著妹妹得到。
「那你呢?紜兒……」听到她提到「交代」兩字,他的怒氣稍微退下。她會向他開口索求嗎?若她真有點在意他的話,不是也會想要有個名分嗎?他伸手撥開她額前幾絡紛亂發絲,嘶啞道︰「你就不想要我給你任何交代嗎?」
楚紜愣了愣。她一開始就知道,即使她說了、他也不可能給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她老實的回答︰「……我從沒想過這件事。」
「該死!」他一面氣憤的詛咒著,一面強勢的再次吻上她。
除了利用身子的自然反應,逼她不得不短暫的降服他以外,他究竟還有什麼方法留下她的人、連同她的心?怎樣才能讓她承諾不再想西驪的所有,只想著他?
狂風暴雨般的他,讓楚紜這一夜,仍舊難以入眠……
接到茶木兒的通知時,因為厭食而躺了數天的楚紜,連忙拖著衰弱乏力的孱弱身子,匆匆忙忙趕往別苑。一連五天,听說朱邪子揚繼續逗留別苑,她還以為他們之間該和好了,但是,怎麼又起爭執了呢?
別苑大堂里,只見冷漠高傲的朱邪子揚,充滿肅殺之氣的坐在主位上,而納蘭燕河則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磕頭哀求著。
她一趕到,及時攔下守衛要將燕河拖出別苑處刑,忙以手肘撞開士兵。
「住手!」她又急忙跪下、抱住燕河顫抖不停的身子,安撫她。「燕河!沒事了、沒事,有姐姐在。不怕,姐姐來了。」「她偷了我的東西。」朱邪子揚早猜到楚紜一定會出面,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發現燕河企圖偷走他配劍上的玉飾藏在身上時,他本也不想對她的少女情懷小題大作,只是突然想到,利用燕河,也許可以誘使楚紜立下另一個承諾。她能為西驪獻身于他,那麼,這次救燕河的命,他要她承諾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他冷笑著。「敢冒犯車茲王,即使她是西驪使者,我也不會饒恕她。」
「只不過是個小東西,有必要殺她嗎?」楚紜回頭,眼神中帶著全然不解的疑惑。
他的愛怎麼這麼奇怪?以前還愛著楚紜時,可以面不改色的贈她赤血玉;現在,雖是燕河自己不規矩而肇禍……燕河不過拿他東西,他卻小里小氣的要殺她?
「哼。我是可以不殺她。」他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但……看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