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縫了幾層束月復,卻還是給人欲蓋彌彰的感覺,還好她經常穿著披風鶴氅,暫時還能瞞人耳目,不過等孩子再大些時候……
她想親自出馬,卻礙于身子越來越不靈活,無法行動自如。
如果結兒在的話,可以說服鷹磊嗎?如果鷹磊有那麼一點在乎她的話,會听她勸告吧?
可是,如果鷹磊知道她是那個枉顧邊境民眾多年,卻又愛逞威風的朝廷中人,他會作何感想?他還能毫不遲疑的情願為她付出一切嗎?
她的父兄一直想取他性命,而她自己也曾設計白家聯姻一事,這能得到他諒解嗎?她不想知道答案,她沒有勇氣听到否定的答案。
雖是立場不同,各為其主,終究讓心懷羞愧的音無法坦承一切,而選擇逃離鷹磊的身邊。她也只能這樣。
有什麼能絆住他的行程?怎麼做才能讓他感覺「危險」?
如果是結兒……
「少主,您真的不放棄進京嗎?」沛吟端著銀耳紅棗場送到白鷹磊面前。「以前您不是都不願意進京嗎?」
兩次被人偷襲他並非毫無頭緒。白鷹磊捻在手上反覆審視先前對方遺落的長槍。槍柄末端刻有小小的符印,他認得那個記號。那是平州騎兵隊的圖案。
這次來偷襲他的人會是平州的兵馬?平州嗎?能動用平州兵馬的,除了平州刺史楚廷王,也就只有平州長史姜仲堯了。
是他們之中的誰?或是他們兩個都知情?阻止他人京究竟所為何來?
「白家,得到朝廷的信任不容易,現下有個大好機會在眼前,自然不能錯過。況且這麼一來,也許將可避免一場大戰爭,我怎麼會不想進京呢?」白鷹磊敷衍道。他不想讓家人為他操無謂的心。
結兒無故失蹤,已經讓兩位總管頗有微辭,他不想多提此事。
「我不以為這是您進京的目的。您該不是以為,如果得到一官半職,結兒夫人就會回來吧?」沛吟皺著眉頭。「夫人對于少主是不是高官厚祿,從沒在意過,她在白家這陣子,唯一牽掛的,也就只是少主有沒有小妾罷了;夫人會突然出走,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該不會少主做了什麼讓夫人誤會的事?」
白鷹磊雖然很高興結兒得到了沛吟的支持,但是沛吟懷疑他對結兒不忠,這就讓他懊惱了。他忍不住月兌口辯駁︰「以前到現在,我衷心想要的女人,只有結兒;以後也是如此,這點她該很明白。不管她為了什麼理由離開,我都會把她找回來。」
「那夫人還有什麼理由出走?難道說少主和夫人不在堡里的那段時間……」
沛吟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第三次遇襲的騷動中斷了這場談話。
「你留在這里,我出去看看。」
白鷹磊不知道該不該感激敵人讓他躲開了沛吟的追問。
騷動就像前兩次一樣,在一陣胡亂廝殺、吵鬧一頓之後,依然在無人傷亡的情況下落幕。白鷹磊依舊模不清對方究竟意欲如何。但……
「什麼?沛吟被人擄走了?」對方終于采取進一步的手段了。
「這里留了封箭書。如果想要沛吟活命,就拒絕皇帝的功名!速速離開此地,否則……」
「是藍家的余黨嗎?」白鷹磊劍眉緊鎖。從未听聞藍家在京里有靠山……
「感覺不像。」
白鷹磊握緊了手中的箭書。「來人對白家也許很熟……否則在隨行的幾個侍女中,不會就單挑沛吟。沛吟人在里頭,若不知道她是白家的小總管,只是隨便抓人質的話,沒有必要闖到內室擄人。」
「那麼您……」衛文壓下了想保護女兒的要求。「少主作何決定?京城之行是否中止?」
「沛吟就像是我的妹妹,不能不管她的性命……衛武去追人了吧?」
「還沒有聯絡,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往西南追去了……」
衛沛吟被粗魯的推進一間陰暗狹小潮濕的牢房中。
幾個蒙面人中領頭的那個開口道︰「這是警告,你們家主人別妄想得到京官權位!等到你們家主人回去了,自然會放你走。」
「你們這些賊人,別以為我家主人會受你們的威脅,就算是我斷送性命,也不會讓你們以我要挾少主的!」沛吟大喊著。
「那就抱歉了,你就待到你的主人改變心意吧!」
語罷,蒙面人就紛紛離去,陰森的地牢中,只留下沛吟一個人。
她雖然相信少主不會棄她不顧,但她就是不能連累少主;她身為白家的小總管,如果連這點也做不到就太丟人了!
非得靠自己的力量逃走才行。
她環顧四周,牢房中唾手可得的,只有枯黃的稻草,以及一件破舊的被褥,其他什麼都沒有,看來可用的,除了她的雙手以外,沒有其他。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見天日的地牢中,無法感覺時光流逝,那些蒙面人也沒再出現脅迫她。
先前肚子曾有的饑餓感也已經消失,看來是餓得太久了。
那些蒙面人似乎遺忘了她,沒有食物沒有水,大概打算讓她自生自滅吧?
啊!有水滴?不知由什麼地方滴了幾滴水,原本瑟縮在牆角的沛吟,轉頭看著牢房內壁。她猛然站起身,卻因為動作大大而產生一陣暈眩。
注意到牢房內壁沙土濕軟而松動,她決定放手一搏。她伸出縴細的雙手,開始挖掘土壁。雖說土壤濕軟,但是真的開始挖掘之後,要挖出一條通路,卻也不是那麼簡單。好不容易挖出約莫半個繡花球大小的淺洞,沛吟的掌心早已血跡斑斑。
「可惡!」忍不住不文雅的詛咒一聲,沛吟仍然不死心,打算繼續嘗試。
「不要再這麼做了……你的手都已經傷成這樣了……」
在隔壁房間窺探沛吟的李音,終于出現在沛吟面前。
「結兒夫人!」沛吟不禁喜出望外的叫喚始終讓大家著急行蹤不明的夫人。
她擔心道︰「那些賊人連夫人也抓來了?為什麼他們找得到夫人?」
李音只是靜靜的凝視沛吟,沒有作答。
驀然沛吟覺得一陣背叛的憤怒涌上了心頭。「難道……你不是被抓來的?」
沒錯,看樣子夫人不但沒被拘禁,而且還能行動自如,這麼說,那些擄她來的蒙面人不就是……
棒著一道柵欄,音送出了傷藥。「請勸他,別去京城……打消主意吧!」她依舊沒說出沛吟想要的答案。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阻止少主?好不容易,白家可以得到朝廷的承認,可以不再受猜忌的時候……為什麼你要阻止少主?既然你不是藍家的人,為什麼要傷害少主?你雖沒親口說過你愛少主,但是你處處護著少主,甚至可以為少主舍命,那些事……都是騙人的嗎?」
「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沛吟,我希望你能了解,這次上京就算鷹磊運氣好,能活下來,他也回不去北方的。我只是想看到他像從前一樣,過自己能主宰的生活罷了。過幾天,我會送你回白家,你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李音將手中的提籃從柵欄的縫隙中遞了過去。
「無恥的女人!」沛吟一手打翻提藍,籃中精美的酒菜潑灑一地;她還拾起結兒夫人好心帶來的傷藥,就往夫人臉上砸去!
結兒夫人的表情是那麼苦澀,她可以感受到夫人心中的掙扎與痛苦,但,既然如此,為什麼她還是要阻撓少主?
「听我說——」音閃過藥瓶,還正想繼續向沛吟解釋,但是一陣酸味突然涌上喉頭,她不得不停下。音以手掩住口唇,轉頭拼命呼吸想止住惡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