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藍香羅一是震驚、一是哀慟,使她完全無法反應,神色慘然的握住女乃娘雙手。
「香蘿在這里……你不會有事的……」
「……女乃娘一定救你的……你別再生女乃娘的氣了……好嗎……」
「我不生氣、不生氣了……我知道女乃娘是為了我才會幫爹爹害人呀……我都知道……」終于,總算領悟已經無法挽回一切的藍香蘿,無法遏制自己的激動,哭倒在秦夫人身上。「不要丟下香蘿……我只剩女乃娘了呀……」
像是代替藍香蘿宣泄悲哀一般,沉重的雨滴開始一點一點打在眾人的身上。
拼了最後一口氣,秦夫人捉緊藍香蘿的手,擠出了個微笑。「別哭……小姐別哭……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她將頭轉向結兒和鷹磊,努力的想說著什麼,但是已經沒有力氣了。來不及說出的話,就隨生命殞落,無聲地消逝風雨中。
「小心!」一腳踢起遠落地上的長槍,鷹磊出手一奪,反手一槍刺倒第二波來襲的敵人。「這里還是藍家的勢力範圍,我們得快走!彼忌我們,民兵不能出動!」
結兒只能選擇放下秦夫人開始冰冷的身子,使勁拉起藍香蘿。「走吧!」
「不要,我不走!女乃娘在這里,我哪兒也不去!」
向來溫柔的藍香蘿歇斯底里的哭叫著︰「我不能丟下女乃娘一個——」
即使沒听到,結兒也早知道秦夫人想說的︰由衷的歉意,以及照顧藍香蘿。
秦夫人不惜听從藍家命令毒殺結兒,就算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小姐,這份心意,已經讓鷹磊和結兒都不願再追究她所犯下的過錯。今天如果換成是救鷹磊,結兒知道,自己必然也會不惜一切;所以結兒同情地接受秦夫人臨終托付。
她會讓藍香蘿活下去,但那也得要能活著離開此地才行。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結兒當機立斷的打醒瀕臨瘋狂的藍香蘿。
「你要讓秦夫人白白送命嗎?你的命是秦夫人換回來的,你不準死在這里!她已經死了!死了!你懂嗎?」
大哭大鬧的藍香蘿,轉為不停的抽泣著。
「結兒!」白鷹磊一面阻擋著源源不斷出現的追兵,一面提醒結兒情勢的刻不容緩。「快帶她走!衛文衛武就在附近!」
「你帶她走!我來斷後!」結兒一面反擊、一面奪過突襲敵人手中的戰戟,再一揮手撂倒對方。隨著情勢的危急,結兒一直懸缺的空白記憶閃電般的跳了出來。
越是劣勢的雨中泥濘戰,卻讓結兒更為自然的展露出非比尋常的高超身手。
「別白白送命!蠢女人!」就算白鷹磊有絕頂的武藝,對于如潮水般源源不斷的敵人,也會有疲倦的時候。到了那時,就真的什麼也來不及了。
「你也不能死在這里!白家不能沒有你!」明知道在這種時候爭論非常愚蠢,但結兒卻仍忍不住要反抗鷹磊。
「但我不能失去你!」鷹磊一聲震撼心魄的告白,讓結兒無法再頂撞他。
咬了咬牙,結兒拖著藍香蘿殺出重圍。
才跑不遠,她就看到揚起漫天煙塵,帶著人馬前來援救的衛文。
「夫人!少主呢?」
結兒將藍香蘿猛力一把推向前。「帶她去見姜仲堯!有了藍姑娘的證詞,姜仲堯就可以出動駐兵,阻止藍家造反!」
「夫人!你丟下少主嗎?」衛文不由分說地質問結兒。
她怎能丟下少主,自己逃命?少主為了她,只身進藍家堂口搶人!而她卻……
結兒一聲回答也沒有,轉身沖上來時路。她會用行動證明一切。
「前面有個山洞,我們先躲一躲吧,鷹磊?」帶著衛文和衛武所率領的民兵加進混戰中!結兒好不容易從藍家追兵手中逃出!卻和衛文他們再度失散。
所幸,鷹磊還好端端的和她在一起。
早精疲力盡的結兒,已經顧不得一切;總之命是撿回來了,先躲躲雨也好。這兩勢來得又急又猛,短時間似乎沒有停歇的跡象。
欣喜的回過頭,卻發現一路上沉默的鷹磊,此刻依舊沒答應她。她這才注意到,並非一晚鏖戰使得鷹磊的神色看來憔悴,那種失去血色的蒼白,絕對有問題!
她怎麼會這麼粗心!鷹磊身上有傷,不該做持久戰,他在她面前一直逞強,而她卻因為他的勇猛應戰而忽略了這個事實!
白鷹磊終于撐不住蹣跚凌亂的腳步,一個踉蹌,打散了他的堅持;他連忙試圖穩住身子,但單膝仍落了地!
「鷹磊!」趕在他整個人倒下前,結兒驚惶的奔回他身邊,撐住他的身子。「可以嗎?走到前面山洞躲躲雨……」
白鷹磊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他不得不借由結兒的支持,一步步艱難的走向前。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虛弱的時刻,但他不能在這種時刻倒下,至少,也得要將結兒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不會再懷疑她的心意。若是她要自個兒逃命,方才機會多的是,憑她的功夫,要月兌身保命絕非難事,但她卻為了和他並肩作戰而回頭。
他……覺得並沒看錯人。能和他白頭偕老、攜手終生的人,果然只有她。可是現在,他沒有把握事實能如他的理想……也許,和她共度的美夢,快要化為煙塵了……
扶著鷹磊坐到山洞中陰暗潮濕的地面,折了幾枝較不濕濡的樹枝,結兒連忙要了鷹磊身上的打火石過來,利用微小的火星、勉強的生了個小火堆。
白鷹磊看著她心急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輕笑起來。
「這樣應該暖和多了。」早忙的滿身大汗的結兒,擔心的看鷹磊慘白著一張臉,她連忙上前,以衣袖替他拭去全身的水滴。「濕了的衣服先月兌下,免得受涼。」
柔柔的征詢著鷹磊的意思,結兒扶著鷹磊躺到小火堆旁。其實就算不問鷹磊的意見,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她也會這麼做;只是她並沒忘記尊重他的意志。
「……你也濕透了,別只顧著我……」望著她忙東忙西,鷹磊有氣無力的心疼道。為什麼他們非得到了這個時候,才可以毫不做作的自然相處?
半年來,他們這對「夫妻」,從沒哪時候比現在更親近。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了,你傷得不輕……」結兒心痛的咬牙說道。
直到除去鷹磊身上的單衣,結兒才清楚看到他的傷勢,遠比她所想的還要嚴重許多。一道狹長的割傷縱貫他右手結實的臂膀,又因為之後勉強的打斗讓傷口撕裂開來,雖然還未深及見骨!但那略顯暗紅的刀傷和伴隨著不斷滲出的鮮血!看來極為怵目驚心。
她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晶瑩淚珠,再次將自己身上早已不能稱之為衣服的布料撕下,重新替他包扎。雖然已經點了幾個止血的穴道,但效果似乎不明顯。
她必須堅強才行,鷹磊現在只能靠她了。
結兒輕輕擦拭著鷹磊不住冒出的一身冷汗,心中卻滿懷懊悔。
若知道會讓鷹磊受傷,她絕不會假意被擄而潛進藍家堂口。
本以為能找到近來一連串讓北方混亂,擾動藍、白兩家陰謀的真相,始料未及的是,雖然知道了藍昱的不法之舉,卻也讓鷹磊為她受了傷。
她實在不該貿然行動。
注意到鷹磊冷汗直流的異樣,她輕柔撥開他幾終凌亂的瀏侮,將手探上他前額,踫觸到他的同時,她的身子為之一震!
鷹磊渾身發燙,高燒難過的他卻完全不吭一聲!
她得去找大夫才行。負傷又發燒,這樣下去,鷹磊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