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沒料到疾駛中的車輦會突然停止,以致差點釀成事故讓諸位受驚;尤其是秦夫人和藍小姐,還請讓在下向兩位賠個不是。」
「少主客氣了。」秦夫人對于白鷹磊的表面工夫顯然還算滿意。
她也不能失禮,連忙挽著結兒的手,向前走了數步。
「小姐!請容妾身為兩位引見,這位就是白家的鷹磊少主。而這位——」一時間,她突然愣住了,她該怎麼介紹結兒哪?
白鷹磊察覺出秦夫人的遲疑,順口接下道︰「她是我將過門的妻子。」
才听到他開口說話,結兒的心就涼了一半。
不光是因為白鷹磊應該已收到衛武的訊息,知道她不肯嫁他,卻還打算娶她,更重要的是——她听過這個聲音,她見過他。
不,說照過面也不甚正確,應該說是他們曾交談過——白鷹磊正是昨夜送她斗篷的無名青年,她不會記錯的。
很諷刺的,雖然她對于三天前過去的一切、完全忘得一干二淨,但她對于這三天來發生的所有大小瑣事全記得一清二楚。
不論是住餅的房間擺飾上的雕花圖案、乃至于隨行上下幾十人每天的穿著,她都記得滴水不漏,顯見她是記憶力很好的人;所以,她听過的聲音是不可能忘記的。
特別是那位對她有特殊意義的青年,她連他昨天說過什麼都能倒背如流,她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忘了他?但……
昨日他不是表示相信她、同情她的遭遇了嗎?怎麼仍稱她是「將過門的妻子」?難道他昨日的善意只是偽裝,純粹是在愚弄她?
他所作的一切到底有何用意?
包可怕的是,結兒猛然想起,她昨夜見到他之時,她打算要翻牆逃跑,所以……他該不會是認定她正是藍香蘿,卻故意謊稱失憶而拒婚,因此他也假意相信她的話、好誘騙她進白家?
如果真是這樣,也就是說白鷹磊已認定她是個「騙子」,那日後她在白家還能生活嗎?
她並沒說謊,但一想到她將被白鷹磊瞧不起,莫名地,心頭揪緊了一下。
她……該怎麼辦?
結兒偷瞄了窗外一眼。
即使早已日落,仍有車水馬龍般、川流不息的人潮不停地涌進白家堡壘,她就不免開始頭疼。到底還有多少人會來?
她頭一遭體會到白家那份足以讓朝廷起戒心的龐大勢力。
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她雖然明白這是聖旨賜婚,不能毀婚,可是難道連延期至找出真正的藍香蘿都不行嗎?非得要她代嫁?
但是,如果她提不出憑證、說明她為何會在河中被人拾獲,大家也只會一徑地認定她是那位正主兒;這倒也怨不得人……可她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藍香蘿本人哪!
說來說去,全是因為她穿著那件嫁裳的關系,那件白家特別訂制的嫁裳為何是由她穿在身上?她想不到緣由,自然無法解釋呀!
她原本打算再次面會白鷹磊,求他諒解她的立場、將婚禮緩下,等到水落石出,她真是藍香蘿,她自會心甘情願嫁他;如不是,那她就可以自這場惡夢中月兌身。
但——自她入堡至今也近一天了,白鷹磊始終沒來見她。就算她打算拋下自尊去拜托他,只是,找不到人,她說給鬼听哪?
她想找出他,可她卻無法離開這個房間,因為她被安置在七層高的塔中。
她被送到號稱全白家堡中視野最美的房間,不過結兒還沒來得及欣賞大好風光,就發現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根本不被允許離開這里!
她雖然能夠自由的使喚侍女們,但是門口一長排的家丁和隨侍,都以「保護少夫人安全」為由而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
問他們白少主何時會來,全一問三不知;托他們去找白鷹磊,他們也是以少主事務繁忙為由,不肯給她確實的回答。
這根本就是軟禁嘛!
還虧她初次見面、就對白鷹磊有強烈的好感,沒想到他卻是比她更惡質的大騙子!
他從來就沒相信過她的話!
而且,就算她必須在這種情況下嫁人,至少,她也希望能獲得夫婿的寵愛;可現在白鷹磊已經不信任她了,他們這對夫妻,還有可能恩愛至白頭、攜手終老嗎?
昨天當她向秦夫人問起白鷹磊的風流韻事時,秦夫人總是支支吾吾的,說什麼「男人總是喜歡逢場作戲當真不得」,或是「哪個富貴人家沒有三妻四妾!正妻該有度量」之類的說法岔開話題。
天哪!她從沒想過要容忍自己的夫婿在外尋花問柳,更遑論是納妾了,而這個深受眾家姑娘仰慕的白鷹磊,跟她所希冀的根本不合嘛!
他們是注定成為冤家的人,怎麼可能在一起?
他們會成婚,本來就是奉命行事,充其量也不過是場為了向朝廷表示兩家忠貞的無聊戲碼。一招不讓朝廷懷疑他們忠誠的演出,別說她一點也不願意代演,藍香蘿自己不也一開始就從沒真心想嫁嗎?想必白鷹磊一定也是一樣的。
他們不可能成為真正能同心的夫妻。
那麼……她也只能……
結兒煩惱著,再度鼓起勇氣走到窗邊,嫁或不嫁,對她而言,都是兩難。
與其終生在這個環繞著敵視她的白家人中、郁郁寡歡的埋沒一生,是否當個抗旨逃婚、亡命天涯的欽命要犯會好一點?
但……她真這麼做,不光是她,連那些她完全不認得的藍家一門上百人也會跟著遭到牽連,無故被加上欺君罪名,搞不好滿門抄斬也不一定!
就為了她的好強,而要賠上別人的性命?這點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但,她又不是藍香蘿,為什麼必須為了保全那些與她可說是毫無關連的人們而被莫名其妙的犧牲掉?至少也要找個更讓她心服的理由啊!
她大膽地將頭探出窗口,顧不得冷風拂面,只是一徑地估量著這高塔上下,考慮是否有絕處逢生的機會。她——決定將前天晚上沒能完成的計劃付諸實現。
雖然她推測她原本略通武藝,但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個沒啥氣力的弱女子,要自這高塔中躍下……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很愚蠢,可是……
她絕不是甘于認命的女子,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她一旦決定不嫁就不嫁,即使要以性命作為賭注!
「又想逃了嗎?結兒。」一道男聲突然劃破一室的寧靜。
結兒側過頭,斜睨了他一眼。她沒有退開的打算。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她就是不願嫁他。
「你如果不信我說的,就別叫我結兒,隨你要叫我藍香蘿或是紅蘿卜,你叫我結兒,只會讓我覺得你在笑話我!」
「在生氣了?」白鷹磊似笑非笑的向結兒走近。
「我何時說過不信你了?結兒?你說你失去記憶,你不認為你是藍小姐,這些我都接受,所以也已經讓人去找出真正的藍小姐,我都已經這麼做了,你還希望我如何?」
「如果你信了我的話,為何不讓賓客們回去?為何還讓我進了白家?」結兒總算肯回過頭,看著不像在說謊的白鷹磊。
「理由我早已說過了因為你是我將過門的妻子。」
第二章
結兒美目圓睜的瞪著鷹磊,嚇得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我是你的……」
「妻子。」回答這兩字時,白鷹磊絲毫不帶笑意,反而充滿了一種命令的意味。這表示他並非玩笑,對于此事,他不接受任何反對意見。
「為什麼?」結兒慌張的月兌口問道。
她完全忘了她方才還想逃離這里;現在她只想向白鷹磊問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