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的認為,翻牆是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但是才來到牆邊,她卻完全不知道要從何下手。
她好像曾學過武藝,但對于現在喪失記憶的她而言,又不是那麼的確定。
她將沒受傷的左手敲向牆上,沮喪道︰「就連這道矮牆都成了阻礙,那麼我過去十五年苦學武術又所為何來……咦?難不成,我還真的學過啊?」
有時結兒不由自主月兌口而出的話,在在都暗示了她的出身,但是這些除了表示她很怪異以外,對現在的她而言,一點幫助也沒有!
「喔?這年頭倒是很少听說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學武術的。」
那道音量不大、但卻一清二楚的清亮男聲讓結兒嚇了一跳。
她反射性地提高防備。很少有人能在她毫不察覺的情況下欺近她身旁的,這家伙絕非等閑人物!
但她隨即憶起,現在的她什麼都不行,她又哪里能依此判斷來人本事呢?
「誰在那?」結兒漲紅著臉問道。
對方還沒答腔,但結兒便搶先虛張聲勢地喝斥道︰「三更半夜還在這里游蕩,如非有所圖謀的宵小、即為心懷不軌的夜盜,說,你是打哪來的?」
微弱的朦朧星光雖然幫結兒掩飾了她的尷尬,但相對的,她也沒能看清對方的表情與容貌。
對方在听到她的控訴後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感到極有趣似的輕笑起來。
「好一副伶牙俐齒!藍姑娘,你可真是出人意料的多才多藝!」
「我不姓藍!」結兒宣告著。接著她繼續逼問道︰「你這無禮狂徒!還不回答我的問題?」
她刻意的模糊焦點,絲毫不給對方機會來討論她出現在圍牆邊的事實。
把對方攻擊得毫無招架之力時,就可以不必擔心自己受到侵犯。兵法有雲︰「攻即是守。」其意在此!
唉?原來她還懂兵法呢!
「你說我是宵小也好夜盜也罷,只因我在此時來到此地,但姑娘你不也是一樣?我方才似乎還听到你說什麼‘這道矮牆成了阻礙’。難道你不以為試圖在夜半翻牆的新嫁娘更是可疑嗎?這你又要如何解釋,未來的白家少夫人?」
青年完全不被結兒的指責所困擾,徑自指出了令她困窘的問題。
「我沒有要逃走,我也不是未來的白夫人。」既然她都被人當場逮著了,還能妄想逃到哪里去?
但好強的她是絕對不會在白家人面前承認她逃亡失敗的事實。
「我會親自向白少主解釋,因為我不是他想娶的那個藍香蘿,所以這樁婚事不能成立。」說完,她轉身就打算閃入。
「白鷹磊想不想娶妻是一回事,但你難道不知道,這樁婚事是聖旨欽點,推辭不得?」青年輕輕一個跨步,伸手攔住結兒去路。「你敢違抗聖旨?」
這個家伙還真是沒規矩!結兒輕蹙蛾眉,瞪著這狂徒。
她不正是知道這是御賜的親事,所以才會決定和白鷹磊好好溝通一番;否則她就算能逃得出去,也一定會莫名其妙的當成欺君的欽命要犯而遭通緝的。
「我說過了,我不是藍香蘿,所以要是我嫁給了白少主,那才叫欺君抗命!喂!你到底讓路不讓?」
「前天那個在河里被人找到、身穿大紅嫁裳的新娘不正是你嗎?別提其他,你現在這一身霞帔羅裙,哪一點不像新娘?你若不是藍香蘿,會是誰?」看來青年是不打算就這麼讓結兒過。
「若我知道我是誰,哪還會在這里?」結兒開始對這青年起了警覺。
就連衛總管也不敢對她這麼追根究底的,而這青年會是白家的什麼人?她有種感覺,如果現在不解釋清楚,自己日後在白家的處境可能會很不利。
「信不信隨你,總之前天,我清醒時,我就不記得我是誰了。反正我就是不能嫁給白鷹磊。」
「即使如此,難道這樁婚事對你全然沒有吸引力?」青年好奇的笑問道︰「傳言白家在北方的勢力數一數二,而那位白鷹磊更是了不得。撇開他的財富權力不談,你難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就鐘情他的容貌與才華,主動對他投懷送抱;我相信就算是欺君罔上,甘願冒名代嫁的女子也大有人在。怎麼,你完全沒听過關于他的風評?」
「如我真的是藍香蘿,出身于白家的世仇藍家,光是要擔心自己的小命都來不及了,哪里還顧得到嫁的人是什麼德性?
「倘若我不是藍香蘿,就算我一時貪戀富貴、嫁給白鷹磊,日後真的藍姑娘出現,除了這夫人的位置肯定得讓正主兒不說,搞不好就鋃鐺入獄、甚至項上人頭也跟著落地!我對這樁婚事敬謝不敏,誰想頂替的,我二話不說,拱手相讓;只求不要惹禍上身就得了!」
一面說著,結兒還一面對青年拱手作揖。「如果你能見到你家少主,麻煩幫我在他面前說幾句好話,請他放人吧!」
「你還真老實。普通人不都虛應幾句也就算了!就算只是對這樁婚事表達不滿,也可能擔上一條褻瀆聖意的罪名!」
「如果我隨便說說,你會讓我走嗎?」結兒沒好氣的反問。
「……你很聰明,以當今女子而言,你未免太特立獨行了。」青年輕笑道。
可是那個笑法,和之前的有趣或好奇截然不同,仿佛帶著幾分嘲弄和敵視,讓人覺得挺詭異的。
雖然平靜無風,但當青年話才說完,就像是猛然吹過一陣冷風,結兒渾身上下起了莫名的疙瘩。
是怎麼了?好像有未知的大事將要發生在她身上,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行了吧?我想回房了。等一會被別人瞧見免不了又是一陣大驚小敝,要是誤會我們兩個有所曖昧、可是會弄成軒然大波的;你不要命,可我還要。」
像是注意到結兒輕顫的身子,青年月兌上的斗篷,不容反抗的為她披上。
「好好歇著。明天你將進白家,能否如你所願……就得看你的運氣了。」
「謝謝。」結兒低頭輕撫身上的厚實斗篷,感覺心頭涌上一道暖流。
他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對于失去過往一切記憶的結兒而言,是份難能可貴的情誼。
至今,沒有哪個人願意相信她的話,甚至連衛總管也對她半信半疑的;因此對于初次見面就對她示好的這名青年,她會受到感動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她想見到他的模樣。
她想在陽光照耀下見到他的真面目,而不是僅在黑夜中無名的對談。
「是了!我還沒請教閣下大名——」但她才一抬頭,那名青年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非身上那件斗篷還留有他的體溫,她還真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那青年究竟是誰?
「小姐,您起得真早。」衛武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結兒不禁嚇了一跳。雖然虧心事沒作成,可她還是不免有些心虛。
她沉默的回過身投以羞赧一笑。結兒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她沒睡的事實。
「也請您準備準備,我們要上路了。」衛武禮貌的欠了欠身。
「現在才三更剛過!」她震驚問道。她整夜沒睡,此時精神正差呢!
看著衛武肯定的點頭答復,結兒只好悻悻然的踱步回房。
算了,她就在車上補眠吧!
「好個棘手的倔丫頭。那性子……也許不好應付。」聲音的主人在不驚擾其他人的情形下再度現身。
衛武恭敬的對自庭院陰影處走出來的青年行禮。
「少主,小心夜深露重,您身子要緊。我去替您拿件袍子吧?」
「不用。」白鷹磊揮手拒絕了總管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