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她和任靖杰之間的關系,她其實想得非常透徹。即使再怎麼相愛的人,也會有相配不相配的問題,而她和他,卻什麼也不是。一段基于報復而形成的關系,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如今,她能提早退場,未免不是件好事。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相遇,就不會有以後這些事了。一場相遇,弄得她的人生天翻地覆,而她,只落得「咎由自取」,有家歸不得的下場。
那個「家」,即使不是真正的家,至少提供了她蔽身的居所,而現在,她是永遠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去哪兒又有何差別?不如就順了他們的心吧。
「天一亮就走。」
「你們可真迫不及待啊。」她苦笑道。
「那你收拾行李吧。」
莫念慈搖搖頭,堅定道︰「這兒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屬于我的,我不會帶走侯府的任何東西。」
「也好。」冷如風理解地點頭。他愈來愈欣賞她的堅強勇敢了,如果不是她的身分實在惹人非議,她和侯爺其實是頗為相襯的一對佳侶。
「你放心,一切都有蔚然在。」他補充道。」不過,請你別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蔚然,他……是全然不知情的。」
「我哪有臉說這種事?」她挖苦著自己。「既已決定重新開始,又何必挖自己的瘡疤?」
冷如風放心地點頭。「蔚然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跟了他你不會後悔的。」
「他這麼好,我怎麼配得上人家?」她嘲諷地說。
「
呃……」冷如風有絲難堪。「其實你也不差,只是……」
「只是配不起侯爺,是吧?」她替他說完,並沒有半點生氣的表情。「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你放心。侯爺也是這麼認為,還常要我認清自己的身分。」
冷如風愈來愈覺得自己是個大壞蛋,不過他的主子也是混蛋一個,竟將一個弱女子逼到這種田地。幸好,依紀蔚然對她著迷的模樣判斷,必然不會虧待她。如此,他也可以稍彌補他的愧疚。
老實說,冷如風堅定反對她的心已經動搖。他以前只是認為她「不能」和侯爺在一起,但並非「不適合」侯爺。而現在,說什麼似乎都晚了。
莫念慈看他似乎很內疚的樣子,忍不住安慰他道︰「其實我早想離開這兒了,既然侯爺要我離開,那正好稱我的心,你又何必難過。」
「如此是最好了。」冷如風轉身往外走。
此刻的慕雲樓空無一人,連該伺候她的明月丫頭也不知跑去哪里?如果她在侯府的日子都是這麼過的,實在不能怪她想離開。看來他這麼做,其實對她才是好的。
如此一想,冷如風的腳步頓時輕快起來了。
沒想到她真的做了!
莫念慈坐在馬車上,邊看著前面駕著車的紀蔚然,納悶地問著自己,她怎麼會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到一個未曾去過的遠方?她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
昨晚,她收拾了行李,就等著天亮好離開侯府。仔細環顧了她住了快一個月的房間,一點也沒有令人留戀的地方。若是她敢誠實地面對自己,就會承認唯一令她牽掛的只有一人,不過那人並不稀罕她。
出乎她意料之外,昨夜,任靖杰居然還到她房里。帶著滿身酒氣的他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倒頭呼呼大睡。莫念慈原本以為他會到沈慕雲的房間去,或是留在自己的月凌樓,可是他卻來找她,真不知是何用意?
若她沒听錯,他應該是要趕她出府的,那為什麼他又來了?或許是走錯房了,亦成習慣使然?或者,是趁她還未出府前,再利用她一次?
若是如此,他也未免大卑劣了!她怎能再如此沒有自尊地受人利用呢?幸好,這種日子也將結束了,以後,她就可以展開新生活。
不過,此刻看著馬車外飛逝而過的景象,莫念慈心中有許多的不確定。其實就算她一個人生活,又不能回老家去,她也可以找一個地方隨便安頓下來的,何必從一個男人身邊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紀公子?」她支支吾吾地開口。
紀蔚然放緩車速,回頭望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上午,她終于開口了。嗯,如同天籟般的聲音,真悅耳呢!
「什麼事?」他和顏悅色地問道。
「我……想……」
「嗯?」他微抬劍眉。
「我想……休息。」支吾半天,莫念慈無法說出口,尤其在他熱切的眼眸中,似乎有著真誠的歡迎,她居然說不出口要他送她回去。
「啊!是我疏忽了。」紀蔚然拍拍額頭。「我們趕了一整天的路,你一定餓了吧?」
「還好。」這不是她想說的,不過她也的確是餓了。
紀蔚然將馬車停在路旁,他跳下了車。
「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張羅些吃的。」
他們已經出了北京城,現正在往東北山海關的官道上,由于是坐馬車,速度比騎馬慢了許多。即使已走了一整天,走的路程卻只有平日騎馬的一半不到。照紀蔚然的估計,今晚大概只能到順義了。這樣看來,到山海關可還要一段時日。
既然還要走很久,紀蔚然也就不急著趕路,反正有美女相伴,游山玩水多愜意啊!而冷如風也真貼心,不僅為他贏得美人,連馬車也幫他備好了。
不一會兒,紀蔚然已經弄來了一只山雞,動手烤了起來,不久便香氣四溢。
莫念慈吃著烤得金黃的雞腿,邊偷偷地打量著這個叫紀蔚然的男子。平心而論,他比起任靖杰來,可是毫不遜色。可是,看著他,她卻沒有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覺,有的,只是與陌生人相處的不安。
一整天下來,她就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胡亂地想著今後的歸處。現在,可算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
紀蔚然知道她在打量他,眼中有著迷惘和不安,原本欲出口的調侃硬是吞入肚子,不忍加深她的困窘。
「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他柔聲道,以他自己也不知的溫柔語氣。
「莫念慈。」
「好名字。」他還以為她也像一般的姑娘們使用花名。「是你的真名吧?」
「是啊。」莫念慈有些疑惑地點頭。「名字還有真假嗎?」
「怎麼沒有?」他心直口快道。「你們院里的姑娘不是最愛用花名嗎?」
話一出口,紀蔚然就後悔不已。人家姑娘跟他走,不就表示是下了決心要月兌離那種生活,他怎麼還舊事重提?
「花名?」莫念慈微愕,馬上了解了他話中之意。
「我不是留香院的姑娘。」她平靜地否認道。
「不是!?」紀蔚然提高了聲音。「那你怎麼會在慕雲樓里?」
這個中原由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道盡呢?莫念慈苦澀地想著。「我不是那些姑娘們之中的一員。」她重申道。
「我相信,」紀蔚然說道。他如何能不信?她的氣質風範遠非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擬。只是……
「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他後知後覺地說。
「也許吧。」莫念慈無力道。再一次地,她想著自己怎會落人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
「既然你不是留香院的姑娘,怎麼會讓冷如風贖身,又跟著素未謀面的男人走?」
「我也很懷疑啊!」莫念慈苦笑著。「冷如風是這麼告訴你的,他幫我贖了身?」
紀蔚然點點頭。現在看來一切似乎不是冷如風說得那一回事了。冷如風究竟搞什麼鬼?紀蔚然如今回想起他那熱心的樣子,益發覺得不妙。
「那就照他說的吧。」莫念慈不想再提那些改變了她一生的荒謬事,都已經過去了。「既然知道我是……你為什麼要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