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娘一听,雙眼頓時一瞠。「什麼男女授受,我跟你兩個都是女人,有什麼好忌諱?」
「您看錯了,我是男孩!」眼見花大娘仍執意要月兌他衣裳,阿寒唇一抿,即趁花大娘不注意,抓緊身上又濕又破的舊衣便往外沖。
「你還想跑——」到手的肥鵝怎麼可能讓它白白飛了,花大娘伸手一撈,阿寒當場被拉退三步。
一時情急,阿寒登時破了爺說的「不與人交惡」的戒律,猛地轉身張嘴就咬。
「啊啊啊!你這死丫頭片子竟敢咬我!」
一個耳刮子清脆響起,阿寒耐住痛破門而出。他告訴自己,捱打事小,被人錯當成女娃的問題才大,他可不想後半輩子,都在為自己真正的性別,跟人爭論不休。
他得趁事情還沒鬧大之前,速速走人。
憑著本能阿寒直直往灶房沖去,身後追著甩手呼痛的花大娘。
冉默風早在阿寒奔出房門當頭,一躍跳上屋檐,一雙虎目尾隨阿寒的身影移動。他見阿寒鑽進灶房,轉個眼又從里頭跑了出來,手里還抓著一顆大饅頭,三兩口胡亂吞下,冉默風的薄唇不自覺地浮現一抹笑意。
花大娘就站在灶房外張手準備抓人,卻沒想到阿寒機靈,她一個彎腰便從大娘身旁縫隙溜了出去。
「還跑!你這死丫頭片子——」花大娘氣呼呼地怒罵咧咧。
阿寒邊逃還不忘回頭邊抗議。「我說過好多次了,我是男孩!」說這話的同時,阿寒已然奔至牆邊,雙手雙腳蹭著牆壁,無奈個小力輕,再怎麼使勁也沒法攀上牆頭。
「我看你往哪胞!」大娘雙手插腰在牆底下冷笑,她就不信這小丫頭片子吊在那能撐多久。
方才那一拉扯,大娘已經確信,眼前這小叫化值得投資,瞧她模樣俊鼻架小,加上那一雙眼古靈精怪,只要幫她換套干淨衣裳,頭發臉蛋兒再打點一下,鐵定能賣上頗好的價錢。
「听大娘的勸,下來,你乖乖跟大娘進花樓,大娘絕對不會虧待你,還會讓你吃香喝辣,身穿錦織緞袍……」
阿寒才不把花大娘的勸說听進耳里。要他一個男孩進花樓,底下這大娘當真是瞎了眼了。一想到今後得陰陽顛倒地充當女娃受男人調戲,阿寒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成不成,他說什麼都得離開!
「免談!就算你許我整個皇城的財寶我也不跟你走!」方說完,阿寒好不容易蹭上牆垣,但轉頭一瞧外邊,卻瞧見兩個男人就守在牆外,嘿嘿冷笑地望著他。
「來啊!你不是要跳?」店小二指指自己的臂彎,一副等著接人的模樣。
後有追兵前有埋伏,阿寒不安地瞧瞧左右四周,還沒想出一個逃月兌的好法子,衣領突然被人一抓,整個人輕飄飄地躍上了天空。當仙了他……
阿寒轉頭一看,嚇,眼前這人——不是方才不給他雞吃的公子爺?
「站這不要亂動。」冉默風將阿寒帶往屋頂安置好,隨即足尖一點,手里長劍出鞘,一不已抵在正打算逃走的店老板脖子上。
「你方才怎麼答應我的?」冉默風語調冰冷,眼中仿佛刮著刺骨寒風。
「這位爺!我給您磕頭,饒命!饒命啊!」店老板嚇得渾身打顫。
「現在才知道後悔,太遲了。」冉默風手指朝老板頸背上一拍,店老板登時面朝地倒下。
身邊的店小二一見,登時嚇得腿軟跌在地。「不要!不要殺我!」他雙手雙腳並用往後退爬著。
冉默風只朝他看了一眼,還沒動作,店小二早已驚嚇過度,厥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冉默風心想,方才那小叫化表現得還比較有志氣。
冉默風收起長劍,然後一手拎著一個,將他們高高掛在路旁的大樹上。兩人罪不至死,但平素奉行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冉默風,自然不會讓他倆好過。
「喂喂,公子爺——」一直伏在屋檐上瞧著冉默風的阿寒終于忍不住出聲,表情看起來很是擔憂。「他倆應該沒死吧?!」
冉默風回頭睇她一眼。「你關心他們?」
阿寒搔搔一頭亂發。「說不上關心,就只是覺得,也沒必要取他們性命。」
想不到這小叫化心地還頗善良……冉默風一個縱身來到屋檐,抓起阿寒衣領再度重回地面。守在牆下的花大娘早趁亂跑了,整間客棧就只剩下阿寒和冉默風兩個人。
「待著,別動。」冉默風只說了這一句,便拋下阿寒走進門廳。
阿寒在他身後拉長了脖子覷著,只見他突然抽出長劍,唰唰兩劍砍斷屋柱,然後舉腳一踹,泥造的屋房傳來「磅」地一聲,還來不及意識他做了什麼,冉默風已從門里竄出,拎起阿寒的衣領飛身離開。
阿寒好奇回頭,只見原本完好無缺的門廳,一下垮了一半,一臉震驚地追問︰「為什麼要弄壞屋子?做壞事的是老板跟伙計,不是屋子啊!」
冉默風語調冷淡地說︰「提醒他們不守信用的下場,他們才會永遠記得。」
阿寒想了一下,算是懂了。「不過我還是有個地方想不通,剛才我跟您要半只雞您不給,但我遇上麻煩,您卻又肯出手相救——」
冉默風不說話,只是一徑拉著阿寒往前飛竄。看過她的長相,又得知她是女娃而非男孩,他再也無法把她丟在一旁,視若無睹。小叫化眉宇神似菱兒,丟下她,感覺就像棄菱兒于不顧似的……
阿寒就是這點好,問題問了得不到答案,他也會知趣地不再追問,就像爺,每次阿寒問他要上哪兒,爺總是閉著嘴巴死不肯答話。
「您這樣拎著我飛飛飛的,到底要帶我上哪!」話還沒說完,冉默風已帶著阿寒落回地面。
阿寒轉頭一看,啊!這兒不就是他先前藏身的破廟!好好好,阿寒連連點頭,方才還擔心公子爺會把他帶到別的地方,沒想到又回來這。
「謝公子爺您的救命之恩,阿寒無能回報,只能多說上兩句感謝!」阿寒朝冉默風彎身一揖。
冉默風沒作表示也沒回禮,只是一臉神秘地盯著她的臉瞧。
噯,他干麼一直盯著自己?!阿寒脖子一縮,他可沒忘記方才大娘硬耍賴他是女娃一事——阿寒瞧瞧冉默風,這公子爺看起來聰穎過人,應該沒像大娘那麼瞎才對,只是他那雙眼,仍舊教阿寒心里有些毛毛。
「那!阿寒在此別過。」話說完阿寒轉身即走,但冉默風卻突然一個晃身,擋在阿寒面前。
「呃……」阿寒心猛地一跳。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啥?您問我?」阿寒手指著自己鼻子。
廢話。冉默風直勾勾地看著阿寒不吭氣。
「呵呵,我們當叫化的還能做什麼打算?」阿寒傻笑。「不就每天上街求好心的大爺大娘施舍一點飯菜,填飽肚子……」
「你不適合。」冉默風搖頭。
敝了!阿寒皺眉。他當乞兒這麼久,頭一次听人說他不適合當乞丐。「為什麼?」
「姑娘家不能當乞丐。」
啥?!阿寒猛地朝後一跳,失聲驚叫︰「我說大娘看錯也就算了,怎麼連您也當我是女的?!」
冉默風別開頭嘆了口氣。這小乞兒,竟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是啦!我個頭臉蛋的確長得不太像男孩,您會誤會也不是沒道理,但我跟您保證,我是男的,爺從小就跟我說,是個男孩就不準哭,要拿出氣魄來。」阿寒拍著自己單薄的胸膛信誓旦旦。
「你爺是誰?人在哪?」冉默風瞧她那雙眼,清澈單純,倒是看不出一丁點說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