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信二笑著對她招手。
方舞微嘟著嘴巴跨出浴室門。
「你手壓這里,對,壓著就好……」
方舞像孩子似的,傻憨憨照著信二的指示做,他要她手壓著她就手壓著,他要她轉身她就乖乖轉身。其實信二並沒幫女人穿過浴衣,頂多只能幫方舞弄一個男生式穿法。看著自己在梳妝鏡里的身影,方舞白皙的臉頰驀地浮現兩抹紅。
「一看就知道我曾經月兌下來過。」
「後悔了嗎?」信二站在她身旁問道。
方舞搖搖頭。「不是後悔,我只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信二微笑。「那麼下回還是學學神社那一對,來個不月兌衣的。」
還糗她!方舞嬌嗔地輕頂了下他手臂,信二朗聲大笑。
「好、好,我不逗你……」他走到床頭櫃拿起門鑰匙,然後將手朝她一伸。「我們走吧。」
「嗯。」方舞溫順地將小手搭上,信二穩穩地牽住。
外頭正是慶典散盡的時分,兩兩成對的情侶們和信二他們倆錯身而過,沒人對從LoveHotel離開的他們多投予絲毫的注意,只是方舞仍舊覺得害羞不已,對她來說,今晚一夜,已經是她二十多年來做過最大的突破。
兩人坐上ToyotaCamry準備返家之際,方舞忍不住嘆息道︰「我有一種不枉此生了的感覺呢!」
听聞此言,一股不太好的預兆倏地浮上信二心頭,只是再一想,實在想不出任何一點危險性——大概是因為太幸福了,才會驀然浮現不安的感覺吧。
「這句話等我們七老八十再說也不遲。」他轉頭瞟了方舞一眼,眼眸里寫滿寵愛。「這世界還有很多東西,是我們還沒一起去看過的。」
方舞垂下頭,唇角浮現一抹甜美笑意。「我知道,我只是感覺太幸福了。」
車子才剛開了一會兒,方舞就不受控制地開始打起瞌睡,連夜來的惡夢加上歡愛後的疲憊,方舞雖然很勉力強撐,但仍舊敵不過睡神的召喚。
看她睡得那麼香,信二舍不得吵醒她。將車開回北屋停好後,他彎腰抱起方舞,甚至就連進家門了,也未曾把她放下。
「少……」光子姨方喚,就被信二以一噤聲動作止住了聲音。光子姨點點頭,急忙走在前頭幫信二開門。
「菊之間,還櫻之間?」光子姨無聲地問道。
信二想也沒想就朝櫻之間走去。「把小舞睡衣拿來。」他小聲吩咐。
扁子姨鞠著躬,輕輕地應了一聲。「嗨。」
「到家了?」
當信二幫忙方舞更換她身上的浴衣時,她才迷迷糊糊地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信二湊臉輕吻她,輕聲表示要她繼續睡。「睡吧。」
「喔。」方舞憨憨地點點頭,當信二將她放倒在鋪位上,她只翻轉了個身,將身上的棉被牢牢抱緊之後,就又跌入黑甜夢鄉。
看著她毫不防備的睡姿,信二很驚訝他生命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出那麼大的改變,在一個多月前,他仍然是個無牽無掛,從不需要任何人的寡情男子,但此刻,他才驀地明了心里惦記著一個人的感覺,竟是如此地深刻、教人滿足。
「我可愛的小舞……」
彷佛可以感覺封他的低喚,熟睡中的方舞嘗試地將身量靠近他,信二輕輕挲挲她臉龐一會兒後,這才拿起堆在—旁的浴衣,將臥房門拉開。
「光子姨。」
信二出聲喚。「嗨」的一聲,光子姨一下從走廊底端碎步跑來,接走他捧在手里的浴衣。
「吩咐下去,小舞是我的女人,我不許北屋里外任何一個人對她出言不敬。」
「是。」打從看見少爺抱著小舞回來,光子姨就知道他們兩個已成了好事。「對了。」信二正要轉身,光子姨像突然問想到似地發問︰「那今後,小舞就留宿在櫻之間里了?」
信二轉頭看了鋪位一眼。「這事等她醒來再說。」
「是。少爺晚安。」光子姨悄然無聲地退下。信二重新拉上紙門,回到方舞身邊。
頤長的身體俐落地鑽進棉被里,受驚擾的方舞微微睜眼,信二溫柔地將她帶進懷中,感覺到他沈穩的心跳,方舞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信二…」
「我在。晚安。」信二親吻她甜美的唇角,然後伸長手,按掉床邊的照明燈。
當時辰從亥時跨進平時,已糾纏了方舞好幾個禮拜的黑影,再度來襲!而此次它撲上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夢中的方舞反抗的念頭才剛閃過,侵蝕的黑影競已來到她身邊,宛如嘴巴般,一口將她吞沒。
不!
被黑影團團籠罩的方舞大吃一驚。就在她驚慌失措問,她突然听見遠方傳來一詭譎男音——
「終于啊……」
是誰?!
夢中的方舞驚懼地四處張望,可是籠罩她的黑影是如此深合,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方舞在黑影中左突右闖,下管往哪個方向走,就是無法掙月兌黑影的控制。
「誰來救我……」夢中的方舞對著深濃的黑影深處喊著,但很奇怪,不管她怎麼卯足了勁大聲叫喊,她所發出去的聲音,在她听起來,卻不過是些細小的嗡嗡聲。
怎麼會這樣?!
尖銳的恐懼如針般剌進方舞身體。她該不會︰水遠都得留在這黑影中了?
「殺了伊織信二……」
什麼?!
身處在黑暗中的方舞驀地拾起頭。她剛听到了什麼?
「殺了伊織信二、殺了伊織信二……」詭譎男音有如念咒般,不停地復述這句話。
這才是詭譎男音吞食掉方舞神智的真正企圖,只有徹底隔絕方舞神智與外界的連系,他才能進一步控制方舞的身體。
「殺了伊織信二……」
男音在方舞腦中下著指令,原處在熟睡狀態的方舞驀地睜開眼楮,原本靈動燦亮的大眼空空洞洞地瞪視著前方。
「殺了伊織信二……」
半敞的紙門透進門外清澄的月光,將偌大臥房里部擺設照得微微發亮。只見方舞嬌小的身子從鋪位上起身,白皙赤果的小腳在榻楊米上俏聲移動。
「殺了伊織信二……」
她空洞的大眼環顧室內,終于牆邊木櫃上筆筒中,發現一把銀色外殼的美工刀。刀子像是磁鐵般吸引著方舞的目光,她朝木櫃走去,輕巧地抽起美工刀,轉過身,有如機器人般硬直的身體緩慢地朝臥鋪走去。
「殺了伊織信二……」
一陣細微的「 啪」聲響,鋒利的刀片滑出銀色鋁制外殼,正當方舞蹲在鋪位邊,高舉右手,準備朝信二喉間刺去的同時,原本被禁錮在意識底端的方舞意志突然掙月兌開黑影的控制,就在那一瞬間——
不可以!
方舞揚舉的右手臂一滯,白細的左手同時伸出,一把握住鋒利刀刀,擋住了攻擊。就在疼痛襲上她身體的同時,方舞意志再度回到她身上,正努力與控制她身體的黑影對抗,只見渾身肌肉顫栗,握住刀刃的左手鮮血直淌……
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當溫熱的液體掉至信二臉頰,熟睡的信二登時驚醒過來。細長的黑眸先是望見正停在他瞼前數寸的雙手,在蒼白的月光中,紅艷的鮮血看起來帶著—種詭異的褐光,信二目光調向仍不住顫抖的方舞身上,當她大眼接觸到他驚詫的黑眸,豆大淚珠一下滑出她眼眶。
「你快走——」她神情痛苦的低語。「黑影把我關起來,有個聲音,它一直要我殺你,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小舞……」信二一骨碌從臥?上爬起。「你先把手拿開。」見她握住刀刀的左手正不住滴著血,信二實在很難想像,它到底刺得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