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比得上仍深愛著某人,卻不得不為了他的幸福而永遠離開他,更教人痛苦心碎呢?
尤其當小敉一想到,說不定一年、兩年後裴安根本就將她給忘記了,徹底心碎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個不停。
小敉也非常清楚,她此刻心頭所感覺到的痛苦,極可能這樣跟著她一輩子,直到她老死,才會停止了……
只要深愛他的女人一滴心碎的眼淚,他變成青蛙的日子,就能宣告中止──
有一天早上,裴安突然發現自己沒再變成青蛙,他非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還因此傷心難過了好幾個晚上。
因為他知道,他的轉變關鍵在于小敉的心態──鐵定是小敉認為她這輩子將沒機會再與他相見,才會讓她傷心痛苦得掉下徹底心碎的眼淚──
也因為如此,更加堅定了裴安要尋回小敉的念頭。
以前的他,從不識情真意切的可貴,總以為人生在世,不過就是尋求一場接一場的刺激與快樂,但和小敉相處之後,裴安才知道,原來這世間最教人覺得滿足的情感,不是汲汲于追求各類聲光色彩,而是──全心全意、不求任何回報的真心付出。
他永遠都沒辦法忘記,在他主動對小敉說出「我也喜歡你」時,那瞬間滿溢在他心頭上的感動。
那時他才真正明白──何謂「生命的感動」。
回復人身之後的隔天,裴安重新回到原本的公司工作,他一方面認真努力地消化這段空白時間所累積下來的工作量,另一方面也趁著業務之便,在拜訪各大電子科技公司的同時,打探小敉的消息。
「謝謝莊經理!選擇與我們公司合作,保證你絕對不會後侮。」裴安接過對方已簽完名的合約,然後禮貌地與對方握手。「將來若有什麼需要,請莊經理盡避打電話來吩咐沒關系。」
「彼此、彼此!我們剛簽定的這個案子,還要請裴經理您多費心留意。」
寒暄幾句後,裴安準備起身離開合作公司的會議室,開口問︰「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莊經理知不知道,你們公司最近這一、兩個月內有沒有招考新人?」
「最近……沒有听說耶,怎麼?你有朋友要介紹來我們公司是不是?」莊經理狐疑地望著裴安。
裴安搖了搖頭。「沒、沒有,我只是隨口問一問而已!那我先走了,莊經理請留步。」
「那我就不送了──」
離開會議室的裴安幾個跨步走到電梯之前,就在他抵達時,正巧電梯大門也同時配合地開敢,裴安側了側身子進到電梯里頭,然後他隨即抽出放在他西裝內袋里的小本子,掏出原子筆在「迅杰科技」四個字上頭打了一個大大的X。
抬頭直視著前方,深深地吐了口氣,突然感覺有人在看他,裴安禮貌性地回了旁邊人一抹笑後,便又低下頭,重新將注意力拉到手中的小本子上。
眼見裴安沒有搭訕她的意圖,美人垂下了刷得濃密的長睫,主動地開口搭訕。「先生你好面善!我們之前是不是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面?」
裴安頭也沒抬地回答。「你大概是認錯人了,我相信我們之前從來沒見過面。」
「但即使是這樣也沒關系,至少我們現在認識了呀!」美人說完話,突然間伸手遞過了一張上頭有她名字的名片。
「我叫張薇。」
「我叫裴安。」裴安接過張薇手中的名片便往他西裝口袋里一塞,但當張薇試圖要拿他的名片時,便借口說他剛好發完了。
「真的是很抱歉。」
「沒有關系。」美人仍舊很體貼地對著裴安微笑。「不過我想,至少你總會記得你自己的手機號碼吧!」
「噢,我的手機號碼──」裴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後,他再度掏出口袋里的原子筆與名片,翻到名片背後寫上十個數字。
就在這一刻,電梯突然「當」一聲的開啟。
「很高興認識你,不過可惜我真的得離開了。」
裴安抬頭給了美人一抹笑,趁著美人被他的笑容給迷得神魂顛倒之際,他再伸手將手中的名片遞到美人手中,然後便快速地離開電梯。
直到俊男的背影消失在公司大門後,美人低頭看著那張名片,原本懸在她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
這個電話號碼……
懊死的,這男人竟然拿她剛給他的名片,寫上她公司的免付費電話還給她!
美人霎時氣得橫眉豎眼,猛跺著腳還不能泄憤,她氣呼呼地揉爛了手中的名片,再朝電梯前的字紙簍丟去。
搭火車一路南下的小敉,最後選擇停留在台南府城。
進入德電不到半年的她手邊沒有太多積蓄,所以在她找著一份正職工作之前,小敉選擇先在台南市區的餐館中找份端菜的工作,以維持她基本生活開銷。
這是她到劉家小陛上班的第二個月。
小敉在劉家小陛工作的時間是在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雖是下午兩點才需上班,可是小敉每天仍維持在八點鐘左右起床,在所租的套房樓下吃完一頓簡單的早餐之後,她隨即拎起擺放著她履歷表的小包包,搭車跑去鄰近市區的幾個城鎮應征工作。
她也不是嫌劉家小陛的工作辛苦或是錢少什麼的,只是早早就面對現實環境的她已經深刻體會到,唯有擠入一家公司制度建全的大型企業,她才能指望將來年老之後,能夠多少領一筆退休金來養老。
小敉總是準時在下午一點左右返回她的住所更換上班的制服,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小敉才會甘願從口袋里掏出一直陪著她四處亂跑的青蛙布女圭女圭,然後擺放在她房里的書桌上。
「裴安對不起噢,又得留你一個人在家……」
小敉一臉依依不舍地和桌子上的青蛙布女圭女圭再三揮別後,才毅然決然地打開房門,然後外出上班,直到晚上十點鐘聲響起,才又能見她踩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她的租屋。
這就是小敉已經持續了快兩個月的生活作息。
在初搭火車抵達台南的時候,小敉也曾經因為思念裴安而徹夜哭泣,每天每晚她的眼楮總是哭得紅通通的,她現在這個房東太太一見到她,還錯當小敉是得了什麼結膜炎或角膜炎之類的毛病,頻頻催促她快去給眼科醫生治療一下。
直到得知小敉哭泣的原因,是因為舍不得與情人分開,年紀已快五十歲的房東太太這才告訴她一段,關于她年輕時代的回憶。
「年輕時的他是那麼的英俊有才華,每當他望著我笑,我就能感覺我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得很快,不過我知道我的模樣生得不好,所以一直都只敢偷偷地傾慕著他,而從不敢奢望他能夠回過頭多看我一眼……」
「然後呢?」
「我一直都還記得那個台風的名字叫做賽洛瑪,她一來,幾乎整個台南市就被淹沒在水里面,我娘家在台南市里擁有幾幢房子,在水災之後,牙一咬勉強能撐得過去,但是他就不是了!當時一知道他為了籌錢安置家人而四處奔波,也不曉得是打哪生出來的勇氣,我便主動跟我媽媽提到有他這麼一個人,我媽媽便說,倘若他願意入贅到我們家來,成了一家人之後,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幫的。」
「然後房東太太你就跟他結婚了。」小敉眨巴著大眼楮神往地望著她。
「是呀!」隨後房東太太深吐了一口氣。「可是跟他結婚不到五年,有一天他忽然消失得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封信告訴我說,他沒有辦法倚靠著一份救命恩情而與我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