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來喔!因為我已經跟冠人說好了,他也會叫他姑姑來。」
他們早就想把對方介紹給自己的家人認識,只是一直苦無機會,這次的開學典禮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冠人?」岳繼禹想了下,「他應該就是那位國中時期原本是你的勁敵,然後變成你最佳死黨的那位謝冠人吧?」
這個名字之所以能讓他這位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記得一清二楚,原因在于他每天幾乎可以算是被強迫地,听崇堯在他面前談論這位同學。
「沒錯,就是他。」現在他們可是好得很呢!「因為冠人說想把我介紹給他姑姑認識,所以我也想讓你認識冠人。」禮尚往來嘛!要不然怎麼能算是好朋友呢!
「這樣很好啊!」岳繼禹對這樣的安排頗為滿意,「我早就想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突然之間,岳繼禹覺得自己像個父親一般,感嘆著時間的消逝,欣喜孩子的成長,關心孩子的交友狀況……天可憐見,他才剛屆而立之年,是個黃金單身漢哪!
完全沒有察覺舅舅心境上的變化,馮崇堯想著的是他的死黨謝冠人,不知將這件事告訴他姑姑了沒有。
城市的另一頭,在一棟屋齡尚稱不上久遠的中古公寓里,完全不知此刻正有人念著他的謝冠人,還拼命努力地想將他摯愛的姑姑給叫起床,「起床了!」
謝冠人第一百二十三遍重復著起床號,他姑姑賴床的功夫向來令他無可奈何。
「啊!什麼?」仍舊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謝均菱,微眯著眼凝神細看,似乎瞧出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誰了,「來,冠人,姑姑親一個,親完後要趕快回去睡覺覺喔!」
這沒有什麼……沒什麼好生氣的,不能生氣!謝冠人不斷在內心安撫自己。他一向是面無表情,講好听點,就是酷到極點的男人,可是一踫到他姑姑——
啊!他忍不下去了!咻地一聲拉開窗簾,再一把將謝均菱懷中的棉被扯掉。
「謝均菱!」只有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之下,謝冠人才會直呼他姑姑的名諱,「我要你在十分鐘內著裝完畢,然後給我下樓吃早餐,要不然,我就把你的那份早餐拿去喂狗。」
威脅完畢,謝冠人隨即離開,這也就是說,謝冠人打算用行動來證明他說到做到。
對謝均菱而言,這真的是非常嚴重的威脅,因為她是個十足的家事白痴,因此,倘若想留下那份美味的早餐,她就必須認命地在十分鐘內起床兼刷牙洗臉,然後趕下樓保住她的早餐。
否則依她那位佷子說一不二的個性,他可是真會把她的早餐給倒掉的。不不不,冠人不會這麼浪費,但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吃到那份早餐就是了。
十分鐘後——
「你是準備消化不良是不是?」謝冠人一把搶走謝均菱手中的報紙,三兩下折好並收好它。
「喔!」雖然她果真在十分鐘內離開床鋪,坐到了餐桌前,可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等到早餐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清醒的細胞才慢慢回到了她的腦袋瓜中。
「你們高中下星期開學對吧?」她抬頭詢問坐在她正對面的謝冠人。
謝冠人點點頭算是回答。通常只要肢體語言就能進行溝通的話,他的尊口是很難吐出一個字的。
「那天我一定會到場的。」時間過得真是快,冠人都要上高中了呢!這段難過的日子還真是被她熬了過來了呢!
當初她放棄了父母那間尚未繳清貸款的房屋,利用父母兄嫂留下的保險金及航空公司的理賠,買了這幢位于十五層樓高的中古公寓,其余的錢則是做了妥善的資金調配。
她開了兩個戶頭,部分的錢放進銀行那個戶頭定存,以固定生利息;剩下的錢則是放在郵局那個戶頭,以備不時之需。再加上她辛勤工作所領的薪水,雖然不敢說她們的生活是大富大貴,但至少也衣食無缺。
「你最好別給我睡過頭。」謝冠人口氣不善地威脅著這位只大他十來歲的姑姑。
說實話,他真的是很難將她與所謂的長輩聯想在一起,所以他們倆的相處模式就像姐弟一般,不,更確切地來說,他們彷佛就像兄妹一般!
「嘿嘿!」尷尬地干笑了兩聲,謝均菱拍拍胸脯,很豪氣地做出她的保證,「別擔心,別擔心,我絕對不會遲到的。我還期待著你介紹那位馮崇堯給我認識呢!」
久聞馮崇堯的大名,她早就想見見他了呢!
她還記得當初冠人剛上國中時,就和這位馮崇堯杠上,每天下班回家,都可以听到他對那位馮崇堯的不滿。
柄二那年,積怨已久的兩人終于忍不住大打出手,只是誰也料不到這場架後,兩個原本該是死對頭的人,竟成了莫逆之交!
「你工作找到了嗎?」覺得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謝冠人話鋒一轉,提到了目前最切身的問題。
「咳……這……正在努力中。」謝均菱心虛地聳聳肩,一臉的莫可奈何。沒辦法,誰叫那個披薩店老板嫌她太老,硬是將她自那群平均年齡只有二十歲的工作團隊中踢了出來。
拜托喔!不過是送送披薩而已,講求什麼年輕化啊!更何況她也只不過多了他們少少少少的幾歲罷了,這樣也不行?
哎,算了,她不希罕。畢竟十八歲那年,當她決定賺錢養活自己跟冠人開始,她就察覺到自己有多天真外加愚蠢了。
沒有大學的學歷,只有普通高中畢業的她,在找工作的路上是艱辛備至。幸好她生冷不忌,只要有工作,哪怕是苦力、臨時工她也照做不誤。只是在這麼沒有選擇性的情形下,工作自然也就比較沒有保障,所以不停地工作、找工作,正是她這九年來的生活寫照。
謝冠人什麼也沒說,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他親愛的姑姑說什麼為了要讓他心無旁騖地好好念書,怎麼也不願意讓他去打零工貼補家用。
他當然是不同意,因此雙方爭執了許久,終于達成了一項協議——一旦姑姑在一定期限內沒找到工作,就必須允許他到外頭去打工。
這協議的達成已有好些年了,可惜的是,他家姑姑永遠有辦法在期限截止前找到工作,所以他聖今仍舊沒有打工的機會。
長年一起生活所培養出來的默契,讓謝均菱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領悟謝冠人動作背後所代表的意思。
「好好好,我都知道,」謝均菱的腦袋點個不停,「我一定會盡量想辦法在短期內找到工作的,我保證。」她還舉起了三只手指頭發誓。
不甚滿意地點點頭,謝冠人丟了一個「最好是如此」的眼神給他親愛的姑姑。既然她不肯讓他打工貼補家用,那她就必須保證她有能力養得起他們兩個。
第三章
用四季如春這四個字來形容台灣的天氣,還真是相當吻合貼切呢!
像現在,明明是月兌離夏季好一段日子的秋分時節,然而除了那干枯的朽木、凋零的花朵,以及漸漸褪色成一片暗黃的景致,可隱約感受到天氣的轉換之外,秋老虎的囂張氣焰,實在是令人很難想像炎炎夏日早巳離我們遠去。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這一個也不行。」謝均菱一邊搖頭,一邊嘀一咕著今天找工作的結果。
此刻的她手捧著清涼的飲料,正坐在人行道旁的木椅上。
她在奔波了一整個上午之後所得到的成果,就是將好幾個求職欄全都打上了大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