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是不是有讓你不開心的事?」細心的艾母擔心了好幾天,都不見女兒自己說,只好開口問了。
艾語樊俏臉垮下,抽來幾張面紙擤鼻涕,又掀開棉被揉著自己裹著紗布的腳踝。
一想到羅致中那張冷硬無情的臉孔,她就覺得心很受傷,很不習慣。
即使當初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但錯在他下是嗎?
他不僅在醫院里跟她連招呼也不打,就算為了病人會診開口和她說話,口氣也是硬邦邦的,活像她欠了他幾千萬沒還似的。
今天下班,艾語樊忍不住嘴饞,繞到最喜歡的西點面包店等新鮮蛋糕出爐,沒想到瞥見一道極似羅致中的身影,雖然心里告訴自己他們已不相干,但她的雙腳還是不听使喚,尾隨追了幾步,結果不小心和單車騎士迎面撞個正著。
她慘叫一聲,跌得灰頭上臉!
在那種時候,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偏偏就是見義勇為的羅致中!
他回頭一見是她,臉上立刻擺出那副一又是你這個「麻煩精」的嘴臉,讓她的腳疼心更痛,恨不得拜托他將她留在原地,讓她自生自滅。
「妹妹啊!致中什麼時候回來的?那天他抱著你回家時,我差點沒嚇一跳,他這次要在台灣待多久?」
「不曉得,我也是前幾天在醫院看到他才知道的,我想他受聘為客座教授,時間應該不會太久吧!」看媽媽怪怪的瞅視,艾語樊譫道︰「干嘛這樣看我?他純粹是為工作回來,我們已經分手多年了,請停止你腦袋瓜里的胡思亂想。」
艾母裝傻,「我哪有想什麼?只是他那天……」
艾語樊不提不氣,愈說就愈煩,她是不知道在母親的眼里看到什麼,但羅致中可沒給她好臉色看。
他帶著她到骨科就診,然後送她回家,一路上他的臉皮繃得死緊,根本就像是想趕緊擺月兌她這個燙手山芒似的。
不甘願就下要幫忙啊!既然幫了,又擺出惱色,真是氣煞她也。
「那天是挺麻煩人家的,我會記得跟他道謝的。」順著母親的話尾撇清關系,艾語樊告訴自己,她可不想自作多情,拿熱臉去貼他的冷面孔。
艾母眼楮滴溜溜一轉,「雖然當不成男女朋友,可也還算是朋友吧?既然知道他回台灣,又幫過你,記得有空請他來家里吃頓飯。」
「再說吧!他應該很忙。」
「我是認真的,你別隨口敷衍媽咪。更何況你還欠人家西裝的干洗費沒還呢!」
艾語樊窘色立現,那天羅致中抱她到二樓還未放上床,她冷不防打了幾個大噴嚏,他胸口立刻出現一道髒兮兮的鼻涕。
「知道了啦∼∼」拜托別再提醒她這樁慘案。
「妹妹啊……」
「怎樣?」什麼聊天,根本就是一副刺探軍情的樣子。
「孔承邑和羅致中兩個人比較起來,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就說嘛!兜來兜去總算進入重點了。
「孔承邑很有幽默感,也很尊重女性,我們相處得很開心;至于羅致中……你應該比我更熟吧?」說不上來為什麼,艾語樊就是覺得和孔承邑有種距離感,總覺得他追得很勤,可卻無法交心。
「妹•妹———」問題是做媽的喜歡不算數啊!
她鴕鳥地躲進溫暖棉被,「哎喲∼∼媽咪可以和可薇當對忘年姊妹花了,她就跟你一樣煩,你就別問了好不好?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男的。」
「不說就不說。」父母真難為,關心還得擔心自己被嫌太羅唆。
艾語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鑽出被窩千叮嚀、萬交代,「哦!對了,你可別跟魏可薇提我和羅致中交往過的事。」
「好、好,我自有分寸;記得和致中約個時間,定好日期後盡早通知爸媽,我好提早準備他喜歡的菜色,我還要順便請他幫你檢查一下你的腳什麼時候可以好……」
「林校長,」艾語樊只好故意喚著艾母的職稱,「人家專攻的是心髒外科,又不是骨科。」
這樣也不行……不提了,「妹妹啊——」
艾語樊干脆裝死下答。
「怎麼不應聲?我是要問你,等聖誕節時,我們一家到澳洲去找弟弟一起過節好不好?都大半年沒看到弟弟了。」
「好,我排假看看,可說不定希樊有情人要一起過呢!我們去正好當電燈泡,哈哈……咳咳……」
宏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小病美人還在咳啊?」艾爸走進來。
艾母立刻跳起來,變成一朵可人的菟絲花,「啊?honey,你沒去出差嗎?」
「呵呵,舍不得你啊……」
案母的恩愛對孤家寡人的艾語樊而言,絕對是種刺激,艾語樊翻個白眼,打算翻身睡到天荒地老。
第五章
周院長清清喉嚨,調整好麥克風,「謝謝大家起個太早,準時來參加院會,我看今天出席的人好像特別踴躍,原因當然不會是為了我啦……」玩笑的說著開場白,花白的頭發笑得抖顫。
台下員工捧場的哄堂大笑。
「好啦∼∼在我們進行接下來各部門院務報告之前呢!先介紹一位半新不舊的同仁,大家應該已經認識他了……」
台下眾人一陣熱烈鼓掌大叫,「羅致中教授!」
「對,致中,麻煩你上台來。」
羅致中在眾人的注目下上台。
艾語樊坐在最角落,人事陳主任剛好與她並坐,對她低語道︰「羅致中真的很夠意思,你想想看,以他目前在國外的身價,院長開口邀約,他居然二話不說就申請休假回來幫忙,連酬勞問都沒問。」
周院長則是在台上打趣,「你看看,你受歡迎的程度已經遠超過我了,要不要考慮回來接我這個位置?」
「院長說笑了。」羅致中一語帶過,面對醫院所有同仁簡短致謝,磁性的男中音環繞在恁大的國際會議廳。
致詞後,他將麥克風交還院長,回到坐位。
坐在他旁邊的是……周苳菱——院長千金,艾語樊突然想起來了。
周苳菱算是小留學生,曾在暑期間來醫院里實習過,由于她學的是醫務管理,故實習時是在管理階層工作。
原來,她也跟著羅致中一起回國了。
艾語樊看到他們兩人偶爾交首低談,羅致中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她的目光,突然轉頭,視線一掃,看向她。
艾語樊連忙假裝專心听著旁邊的人事主任道八卦。
現在的他,對艾語樊而言,變得好陌生。
「你和羅致中應該也是舊識吧?」
「教學回診時曾被他教過。」
「記得嗎?以前有羅醫師參加的聚會人都會特別多,尤其是未婚女同事,但是現在變羅!」
看艾語樊下解,陳主任逮著機會賣弄著自己的靈通消息。「唉!你不知道,不僅衛生署,連國衛院研究計畫透過院長也請他以顧問身分參與,許多教學醫院和醫學院的學生、住院醫師也都擠破頭想申請到我們醫院來學習,都是想沾羅致中的光。」
「這很好啊!」
「不過那些望穿秋水的女同事可就失望了……你沒發現嗎?她們全在抱怨羅醫師不知是怎麼回事,自從他從美國回來後,就變得很嚴肅又不苟言笑。」
「真的嗎?」她還以為羅致中只是對她一個人不假顏色,原來是一視同仁。
「不會錯,八成是名醫的身分不同,他總得注意形象,免得樹大招風。」
是這樣嗎?艾語樊總覺得她認識的羅致中並不是那麼注重別人眼光的人,可是他變得連她都感到陌生。
對照以前與現在,她突然感到一絲落寞。
「聰明的人現在更是應該明哲保身,聖少得等到他和院長千金周小姐的好事定下來……」